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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妹妹,莫要牵念,你看看那是谁——”
  姜眉顺着柳儿手指的方向看去,人群的尽头处,一对夫妻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向她招手。
  爹娘笑着说:“小眉,我们一家人,终于要团聚了。”
  她向前木然走去,似乎被什么绊住脚步,低头一看,一身雪白的素衣早就被鲜血染红。
  裙裾之下没有腿足,空空荡荡的,姜眉尖叫出声,眼眶里亦发着烫,抬手去抹,却只触到两个空洞和黏腻的血液。
  “别去想这些啊,姐姐,不然就不能解脱了!”
  小莹大叫着,急切上前来抓她的手臂——
  *
  “滋——”
  烧红的烙铁在姜眉的手臂上重重碾下,皮肉被灼烧的焦糊味冲进她的鼻中,伴随白雾升腾,鲜血瞬间被灼干。
  随后,才是排山倒海般袭来的剧痛。她想拼命喊叫,可是只能发出野兽一样的低鸣,破碎而绝望。
  北蛮士兵粗暴地扯下她的衣袖,似乎遮住了那狰狞的伤口,她所受过的伤就不复存在了。
  “大王,这女人醒过来了。”一个冷酷的声音用北蛮语讲道。
  乌厌术石走上前,把一壶烈酒自姜眉的头顶浇下,因被绑得结结实实,她无所遁形,辛辣的酒液被头套阻滞,堵住了她的口鼻,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让她几欲窒息。
  “为什么?她好像伤得不是很重,为什么只是放在马上被带过来,就快不行了?”
  乌厌术石用脚翻过姜眉的身体,语气很是不满,担心人真的死了,扯开头套查看,只露出她微张的唇瓣,把余下的烈酒灌入姜眉的喉中。
  “大王,这个女人之前就受过很重的伤,身体不是很好,好像还中了特殊的毒药,方才只给她用了一点迷药,没想到她已经承受不住了。”
  “那就不必再用药了,反正也是个哑巴,不能开口。和我的艳姬是一样的,不会让我们徒增烦恼的。”
  他招了招手,原默立在一旁静静观瞻的公主走上前来,藏起眼眸中的恐惧,露出了一个极为难看的笑,伸出满是疤痕的手,抱住乌厌术石的手臂。
  “艳姬,等一下,你就知道你想要的答案了,你会知道我从没有骗过你。”
  乌厌术石在她耳边低喃,高大壮硕的身躯几乎要将单薄瘦弱的她压垮。
  “你还想回去吗?”
  她麻木地回答:“阿奴回不去,阿奴只听大王的。”
  乌厌术石拍了拍她的脸,看到她因寒冷瑟瑟发抖,忽然将她抱在了怀中。
  在地上抽搐的姜眉停止了颤抖,用尽力气弓起腰,试图把乌厌术石的脚移开,即便只是徒劳之功。
  “艳姬,我美丽的公主,你开心吗,准备好了吗?”
  乌厌术石的面色冷了几分,转而把目光投向姜眉,提高嗓音戏谑地问,似乎是有意让姜眉听见。
  “阿奴要永远追随大王,阿奴是大王的人。”
  “你是谁?”
  “是大周的公主,是大王的阿奴。”
  低沉而又得意的笑声从乌厌术石的喉间溢出。
  “听到了吗,这样的话我每天都会问她,原本以为她要一整年才能记住,没想到只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很快了,你也会像她一样听话的。”
  姜眉用呜咽和哀鸣表露愤怒,看到她这不屈不折的样子,借着夜色,长丽公主悄悄落下一滴泪水。
  乌厌术石把姜眉提上马,在她的头套上割开一个口子,让她能依稀看清对面山崖的情形。
  随后他拍了拍公主的腰,指向沟通两面山崖的唯一吊桥,让她站上桥头,身后无数锋利的箭对准了她。
  此处名为鹰峰崖,隶属北蛮,数十米外,正对面的吟风崖则是大周之境,中有天堑相隔,只有一道吊桥沟通。
  两国未曾开战之前,百姓皆此道来往沟通,开战之后,此处两军皆有重兵把守,因此双方都不曾考虑借用此道行军。
  不多时,对面的山崖之上也马蹄声阵阵,亮起了火光,一道铁盾铸成的墙移向桥边。
  乌厌术石冷哼一声,放声大笑道:“顾元琛,没想到你中了一箭之后,变成了如此贪生怕死之辈,你可以放心,我的箭,不是射向你的。”
  他抬手,只留下几人的利箭在弦,瞄准了站在桥头的公主。
  乌厌术石在那十三个人的头颅中留下了纸条,说是今夜要给顾元琛一个惊喜,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会不顾危险前来赴约。
  看来这个女人于顾元琛而言的确意义非凡。
  铁盾铸成的墙打开,先是两排弓t箭手架射,而后顾元琛一夹马腹,缓缓行出,他看了看远处站在桥头的人,是宗馥芬无疑。
  所以,马上那个被蒙面的人是眉儿!她还活着!
  乌厌术石究竟想要干什么……
  “其他人呢,大周的士兵们,就不想见一见你们的公主吗?若是如此没有诚意,那么我们就只好在战场上见了。”
  顾元琛沉声不语,寒风吹卷起他的战袍,他身上的盔甲抵得住精兵利刃,却抵挡不得这刺骨的寒意。
  他抬手,示意除弓箭手以外众人放下兵盾,又让人看好激愤不已,恨不能立即冲向桥边的宗赴将军。
  “为何不说话呢,大周的敬王爷?”乌厌术石的声音在寒风中格外刺耳,“当真是物是人非啊,那年你杀死了我的父亲,我眼睁睁看着,却无法阻止!本以为我们再见面时,是帝王面对帝王,只可惜我已经统领北蛮,而你,你却成了你们皇帝之下听从调遣的人臣。”
  顾元琛无视他挑衅的话,直截了当地问道:“莫做巧言,你要送本王的大礼是什么?是公主吗?”
  乌厌术石道:“既然已经让宗赴将军做好了准备,今日便不能毁约,明日总会有一个人会被带到战场上,只是我想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顾元琛,你是想救这位公主,还是想救这位对你忠心耿耿,为你出生入死的手下?”
  顾元琛没有回答,乌厌术石像是料到了他的反应一般朗声大笑,笑声在整个峰崖上回荡。
  “怎么,很难选择吗?不急,本王知道大周人一向看中血脉亲情——去吧,阿奴!爬过去!见你的哥哥,见你大周的子民们。”
  衣着单薄的宗馥芬在寒风中伫立许久,听到这句残忍的话,虽然愣了片刻,却还是毫不犹豫地跪倒在地,向吊桥中心爬去,身后瞄准她的利箭当即绷紧。
  乌厌术石说停,她便停在了吊桥当中,不敢再挪动半步。。
  “王爷,王爷!让末将前去吧!”宗赴将军痛不欲生,恨不能当即冲过吊桥手刃乌厌术石泄愤。
  “顾元琛!本王说的是让你过来。”
  他自然没在意乌厌术石的声声催逼,只转过头冷晲宗赴一眼,轻声道:
  “宗将军,你若是再依仗着本王和陛下的宠敬,为了一己之私胡作非为,本王大可现在就命人放箭射杀她,莫说是本王的手下,纵然那上面站着的是顾怀乐,本王也不会犹豫,你以为你女儿的性命算得了什么!”
  他一抬手,身边的血羽军将士竟然真的射出一箭,钉射在了宗馥芬的脚下。
  吊桥上的宗馥芬周身一震,乌厌术石大笑着,他转过头,看到马上的姜眉身形亦在颤抖摇晃,心中似乎更为笃定。
  “不!王爷,末将知罪!求您……您一定要救芬儿。”宗赴将军老泪纵横,几乎跪倒。
  顾元琛翻身下马,仿佛看不见那些瞄准自己的箭矢一般,一步步走上吊桥,一步步行至瑟瑟发抖的宗馥芬面前。
  乌厌术石忽然拍了拍手,宗馥芬便跳起了她最熟悉不过的那支艳舞。
  只是这一次,她终于可以不再强颜欢笑,任凭屈辱的泪水落下。
  顾元琛闭上眼,侧目不去看。
  见到宗馥芬如此受辱,他心中亦悲痛万分。
  此情此景,何人不恨?何人不怒?
  所有人都恨,都恨不能当即将乌厌术石斩于马下,千刀万剐,可是只有他顾元琛不可以。
  即便他知道姜眉就在乌厌术石身边,就在离他不到几十步之外的马上,他不敢赌,那是他的眉儿啊,让他用什么做赌注都可以,唯独不能是姜眉,他的眉儿只能活下来。
  一曲舞罢,宗馥芬又默默跪倒在地,顾元琛想将她扶起,她本能地向后躲开,只好解下将袍交给她,让她裹在身上。
  乌厌术石的声音宛如毒蛇,纠缠着宗馥芬将要窒息,每说出口一个字,她的身子都会瑟瑟颤抖。
  “阿奴,说点什么吧,好让你的哥哥选你,本王今日给你这一次机会。”
  顾元琛上前扶起宗馥芬的肩膀,强逼自己保持冷静,柔声说道:“芬儿!你莫怕,你看着我!”
  宗馥芬怯怯地抬起头,看着顾元琛泪流不止,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不怕,你听我说,我一定会救你回家的,宗将军也在,他也一定会救你,如今大周胜利在望,你可以回家了,就算是现在我立即带你走,也可以保证他不能再伤你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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