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一想到当年自己这个错误决定也害死了自己,魏延璋的魂体剧烈地波动着。
仿佛被无形的痛苦扼住咽喉,他颤抖着,几乎不敢看贺黎筠的眼睛,声音里充满了迟来了十六年的悔恨:“我……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我必须承认,贺警官……你父亲,他是一个真正正直、不屈不挠的好警察。是我……是我被恐惧和所谓的家族利益蒙蔽了双眼,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杀父仇人就在眼前,甚至道歉也是死了后才悔悟,贺黎筠的拳头猛地攥紧,咬着牙打断他迟来的道歉:“那枚校徽,你还保留着吗?还是当年就烧毁了……”
“有!有!”魏延璋忙不迭地点头,“我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没销毁它……可能也是怕他未来会失控,想着留个后手,或许能牵制他……”
“他根本就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贺黎筠冷哼一声,眼中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只有无尽的讽刺:“这是你的报应。十六年前你为包庇儿子杀害警察,十六年后你被自己招来的恶鬼吞噬。天道轮回。”
“净化了他吧。” 他移开目光,对薛宓轻声道。
真正面对杀父仇人,贺黎筠发现,自己的内心竟出乎意料的平静。
或许是因为对方早已付出生命代价,自己也已经无法将他绳之以法……
“我不。”薛宓干脆利落地扭头,“送这种人往生?像这样作恶多端之人,就应该去我的幻境里体验一番,让他亲自尝尝那些被害者的痛苦!”
她双眸蓦然染上血色,对惊恐万状的魏延璋绽开一个甜美的笑容:“魏延璋,提前体验一下地狱吧。”
随手将魏延璋丢进幻境后,薛宓就见贺黎筠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
她歪了歪头,眼中血色未褪:“你说,我们没有权力夺走任何人的生命。但他现在已经不是人了……所以,把他的灵魂挫骨扬灰也不犯法吧?”
“嗯。”贺黎筠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她依旧有些苍白的脸上,语气缓和下来,“但你力量刚恢复,别太勉强。如果还虚弱……可以再吸我一口。”
他说着,就将手腕递到她面前。
“刚才咬了一口,你就一副快要痛死的模样,我可不敢再吸了。”
贺黎筠的耳根肉眼可见地迅速泛红,他下意识想反驳,声音却莫名低了几分:“……没有痛。”
空气中不知为何弥漫开一种微妙的氛围,薛宓轻咳一声,主动打破了这层古怪的静谧,提议道:“要不要……去我的幻境里逛逛?实时观赏魏延璋怎么被自己的业障反复折磨,保证比任何电视剧都精彩。”
“不了。”贺黎筠摇了摇头。
他没有欣赏犯罪者痛哭流涕的恶趣味,目光已然恢复了刑警特有的冷静与清明:“当务之急,是先找到那枚校徽。”
当晚,薛宓的手机突然响起,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跃入眼帘。
知道她手机号的只有区区几人,果然按下接听,是魏明璟。
“多谢你替我解决了一个麻烦。”
他声音清冷,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慌张,反而像在评价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对魏明璟而言,与恶鬼的合作本就并非所愿。
在他眼里,那东西不过是亟待清除的污秽,不仅无法带来真正的进化,反而时刻需要提防其反噬自身。
他乐得坐山观虎斗,甚至带着一丝审慎的好奇,想亲眼看看薛宓究竟有多大能耐,故而才放任恶鬼前去。
恶鬼被灭的瞬间,魏明璟便清晰地感知到了。
如今薛宓胜出,在他眼中,或许从一个需要清除的障碍,转变为了一个值得评估的、潜在的合作对象。
薛宓对着电话轻笑一声:“现在说感谢,是不是太早了些?或许再过一会儿,你就该忙着应付上门拜访的警察了。”
魏明璟那端的沉默只持续了一瞬,随即恢复了一贯的从容,反问道:“哦?是从那消亡的恶鬼那里,听到了些什么风言风语吗?”
“不。”薛宓慢条斯理地纠正他,“是从你父亲魏延璋的亡魂口中,听到了一些更有趣的事情。”
魏明璟若有所思地低语:“看来……他终究还是留了一手。”
就在两人通话的同时,另一边根据魏延璋提供的线索,贺黎筠迅速定位并打开了其秘密存放的一个储物箱。
箱内不仅有那枚校徽,还有一些警方调查十六年前连环杀人案的内部资料和魏明璟暗中默默进行非法人体实验,试图制造完美人类的调查报告。
“真是个疯子。”贺黎筠忍不住脱口骂道。
而就是这一声咒骂,魏明璟的声音再次冷冷响起:“贺黎筠,你有多久没回家看看你母亲了?”
贺黎筠的心猛地一沉,立刻拨打崔芳华的手机。无人接听后,他又再次拨打老家电话。
这次电话很快被接起,听筒那端传来外公的声音。
“喂?黎筠啊?”
“外公!”贺黎筠的声音因急切而显得有些发干,“妈在家吗?她手机关机了。”
“芳华?她还没回来呢。说是今天单位有点事,要晚点下班……怎么,你找她有事?”
“妈回家后,立刻让她回我电话。”贺黎筠强行压下喉咙里的焦灼,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
然而,一挂断电话,那勉强维持的镇定瞬间粉碎。他猛地一把夺过薛宓的手机,对着那头低吼道:“魏明璟!你把我妈怎么了?!”
“很简单。”魏明璟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一个链接随即发送到了薛宓的手机上。
点开链接,只见画面中,崔芳华被捆绑在椅子上,嘴被胶带封住,眼中充满恐惧。
贺黎筠的心猛地被攒紧,他甚至来不及看清背景细节,没来得及分辨任何可供追踪的线索,手机屏幕倏地一暗。
照片被对方彻底撤回了,整个链接直接变成了404,仿佛从未存在过。
“把你手里的东西原封不动地放回去,你母亲就能平安到家。”魏明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笑意,透过听筒传来,“我希望你能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贺黎筠面色凝重,暗中却将自己的手机迅速塞到薛宓手中,并用眼神示意她立刻报警。
对着电话那头,语气却刻意放缓,显得顺从:“好,我听你的。但我必须先确认我妈现在是否安全,让我跟她通话。”
“贺黎筠。”魏明璟轻笑一声,“你以为我不清楚你们警方那点小把戏吗?现在,是不是想偷偷报警?”
他语气陡然转冷:“把地址发我。我会派人来取。确认无误后,我自然放人。”
话音刚落,电话便□□脆地挂断。
见贺黎筠竟真的将那一叠文件重新塞回储物柜,随即拉着她快步上车,薛宓急切地低声道:“就这么把证据交给魏明璟?万一他出尔反尔怎么办?”
“魏明璟对我们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说明我们很可能从离开医院起就被他的人盯上了。”
贺黎筠迅速打断她,声音压得极低,目光锐利地扫过车窗外的后视镜,警惕着任何可疑的踪迹。
“否则,他凭什么那么笃定我没有偷偷拍下文件的照片?原件就算被销毁,清晰的复印件依然具有法律效力。可他似乎毫不担心这一点……”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安插的眼线一直在远处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他们清楚地看到我只是取出了文件,根本没有操作手机拍照的时间和环境。这份确信,恰恰暴露了他们的存在。”
他说着,缓缓摊开掌心,掌心里藏着的赫然是一枚沾染着暗沉血迹、样式陈旧的校徽,被一个透明袋完好无损地保护着。
“他们在远处,只能看见我拿出了一叠文件,又放了回去。”贺黎筠的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峻弧度,“但他们绝对想不到,真正决定性的证据,是这枚十六年前的校徽。它,一直在我手里。”
半小时后,魏氏集团总公司一楼大厅。
迟迟未能等到母亲平安消息的贺黎筠,面色冰寒,径直亮出证件要求立刻见董事长魏明璟。
前台小姐保持着职业微笑,语气却十分坚定:“非常抱歉,贺警官,没有预约是不能见魏董的……”
然而她的话还未说完,内线电话便响了起来。她接起电话听了几句,脸色微变,连忙对着贺黎筠恭敬道:“贺警官,魏董请您上去。”
一到达顶层,一眼就看到了正站在董事长办公室外、仿佛早已等候他多时的魏明璟,贺黎筠一直强压的焦灼与怒火骤然间爆发。
他双眼充血,猛地冲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狠狠掼在冰冷的墙面上:“魏明璟!我妈到底在哪里?!你把她怎么样了——!为什么还没有她的消息!”
就在这剑拔弩张、几乎要彻底失控的刹那——
旁边会议室厚重的实木门“咔哒”一声被从内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