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是她最喜欢的七珍桂月茶。
“坐罢。”姿态闲雅的神君端坐在茶几一侧,左掌一翻现出一张七弦瑶琴,道,“你眉心里的因果孽力愈发厉害了,我用天音诀给你缓一缓疼痛。”
怀生有些意外他能看见她的因果孽力,但转念想到太虚一族的神术与因果相关,又有些恍然。
她没有上前,摇一摇头便道:“多谢浮胥少尊,我有旁的法子缓解头疾。”
浮胥正欲拨弦,听见这话不由得挑眉:“我们的神魂十成十契合,唯有我拨出的天音诀对你有效。你说的是何法子?效果可有天音诀好?”
怀生却是不欲深谈这个,只道:“我与你神魂相契,不过是因着神木夭桃与我的关系。我是神木之主,你是神木夭桃的护道者,与我自是十成十契合。”
她十分自然地提起了她与神木的渊源,便是她不提,想必他也已经猜到了。
神木护道者与她之间皆有一份因果在,作为太虚天少尊,浮胥在阆寰界那会便已经看出了一些端倪。
他面上没有讶色,反手收回七弦瑶琴,从容问道:“怀生师妹可是要我认主?”
怀生再度摇头:“我不会逼迫任何护道者认我为主,浮胥少尊自行决定便可。我来静室是想问浮胥少尊在深渊之底与师兄说了什么?”
这话倒是叫浮胥露出一丝诧异之色。
少顷,他扬唇笑道:“我们神君之间的对话你也要知道?”
“是。”怀生想也不想地道,“师兄从来不会提任何会叫我不开怀的事,我若问他,他必然不会说。”
浮胥循循善诱:“他既然只要你开心,你只管开心便是。”
怀生笑了笑,诚恳道:“正如师兄不愿我不开怀一样,我同样不舍得他不开怀。是以我只能来寻你,还望浮胥少尊如实告之,如此我便知晓如何哄他了。”
浮胥慢慢敛去面上笑意。
他见识过许许多多深埋在人族或神族心底的私欲,比谁都清楚所谓的有多稀少又有多难得,这世间多的是移情别恋或是三心二意者,连天神也不例外。
浮胥从不觉着三心二意有什么不好的,情之一事,合则来,不合则散。他生出了心欲,只要能得到她,她身边多几个神君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是如此的相契,又曾在阆寰界并肩作战过那么久,他还生了一张不比黎渊、白谡逊色的脸,浮胥本以为他能在她心中夺下一席之位的。
可眼下瞧着,她的心神全都被黎渊占据了。
望着怀生清澈的眼眸,浮胥沉默了许久,方缓声道:“我给他看了白谡的一点记忆,还同他说了你遭受因果孽力反噬之事,他知道我的神魂比天音诀更能舒缓你的头疾。”
怀生追问道:“白谡的哪一段记忆?”
“雷刑台下,发生在结界里的事。”
竟是那一段?
怀生愣了下,没想到浮胥给辞婴看的竟是这一段记忆,难怪他要跟白谡“借一步说话”。
“多谢浮胥少尊告之。”怀生神色平和道,“下回还望少尊莫要给师兄看这些不重要的记忆。”
她转身离开幻境,不片刻便出了静室。
浮胥望着她消失的方向,漂亮的桃花眼缓缓垂下,良久,纷纷扬扬的花瓣里传出一声哂笑。
他甚至没有机会问她要不要和他试试神魂相契,太虚一族的神魂之力最能缓和神魂里的伤痛。
可她没问都没问,她只在乎黎渊看到的是哪一段记忆。
甲板里的辞婴见怀生不到半刻钟便出来了,下意识皱了皱眉。
时间太短,不足够让护道者认主,浮胥这是不肯认主?
怀生看他一眼,转身迈入一旁的静室,道:“师兄你随我来。”
天墟战舟比旁的的战舟要华丽不少,静室里一水儿华贵的摆设,连立在角落的花瓶都是上等灵玉所炼制,凡花插入其中能保多日不谢。
怀生拂袖摆将静室里的摆设丢入须弥戒,旋即落下一个结界,把庆忌神官给她备好的诸如书案、茶几之类的摆设通通丢了出来。
鎏金色三足香炉徐徐吐起暖香,茶几上的铜炉汩汩冒着水泡,茶香四溢。
怀生给自己沏了一杯灵茶,望着辞婴道:“师兄,你可知神木之主意味着什么?”
辞婴端详她面色,有些摸不准她是不是在生气。
“意味着什么?”他问道。
“意味着神木的护道者若不得我承认,我可让神木切断护道神契,重新择选新的护道者。”怀生语速和缓道,“所以护道者认不认主不重要。”
当然了,神木择选的护道者与神木最契合,本就是神族里的翘楚者,能得护道者认主自是最好。
但正如她说的,护道者便是不认主,她只要让神木认主便可废掉护道者。
辞婴道:“浮胥可有说他的天音诀和神魂之力——”
“师兄,”怀生不客气地打断他,“若你担心的是我承受的孽力反噬,你不也能替我缓解疼痛?有你在,我何须旁的神君?”
说罢她再不多言,让辞婴自个想通。
听见浮胥说他的神魂之力比天音诀更有用之时,她顿时便明了辞婴为何要说那句“只要你能活着便足够了”。
他是想让浮胥用神魂给她缓解疼痛。
从前他提起白谡的名字都能吃一大碟干醋,看着别的神君与她神魂交融他能好受?
偏偏他再难受也愿意将浮胥送到她身边给她做止痛的工具,真是叫人又生气又心疼。
怀生舍不得朝他发火,干脆抛出一把阵石,在宽木案几上摆弄起法阵。
辞婴本来还在因着她说的话而愣神,目光触及她抛出的阵石,他神色微变,脑海里冷不丁蹿出一段记忆。
宽大的乌木案几,摆在案几上的阵石,竖在阵石旁的铜镜,以及站在乌木案前的神女。
所有的一切竟与他在烟火城做的预知梦重合了起来。
辞婴的心跳霎时急促起来,擂鼓般“砰砰”作响。
那个梦应的便是这里?在白谡与浮胥都在的战舟里?
这念头刚浮现在心头,辞婴尾椎骨竟诡异地攀起一丝战栗,血液翻沸,直往身下奔涌。
他闭了闭眼,想要缓下这股冲动。然而梦中的画面像是扎了根一般,在他脑中迟迟不肯消散。
挣扎的意志在一步步迈向她的步履里土崩瓦解。
辞婴从身后搂住她,手臂紧握住她腰肢,在她耳边低声问道:“我要如何做才能缓解你的孽力反噬?”
铜镜里倒映着他深邃的眉眼,怀生望着镜中那张俊美的脸,那点又酸又涩的气恼慢慢散去。
“他的神魂如何比得过师兄你?神魂交融这种事,只有师兄你才能给我带来欢愉。黎辞婴,你可以再贪心一些,也可以对我再过分一些。”
他习惯了失去,习惯了不拥有,所以才会在真正拥有时不敢去贪心。
可她却要他再贪心一些。
辞婴的呼吸微微窒了下,良久,他轻轻掰过她的脸,用指腹摩挲她红润的唇,在她张唇之前,俯首吻住了她。
他看过白谡的记忆,清楚他在结界里是如何亲吻她的,于是分毫不差地复刻起那个吻。
唇分之时,他轻轻咬着她唇,哑声道:“他曾经这样吻过你。忘记他那个吻,记住我的。”
怀生乌亮的眼眸漾出一点笑意,她张唇回吻他,纵容他愈发猛烈的进攻,一字一句道:“只有你能这样对我。而我,也只对你这样。”
辞婴掐在她下颌的手沿着她细长的脖子没入她衣襟,熟练地往侧边一拨,指腹近乎眷恋地抚摸起她锁骨上的牙印。
梦中的一切一点一点复刻入现实里,她的身体开始发颤,裙摆高高撩起,堆在他腕骨。
她双手撑着案几,映着她侧脸轮廓的铜镜在震颤中不断后滑,就在那面铜镜滑到边沿即将坠落之时,五枚戒环凭空而落,将铜镜禁锢在案几。
辞婴望着镜中那双湿润的眸子,将兵主之力运转到了极致,嗓音低哑地道:“把祖窍打开。”
战舟在幽暗的空间乱道里轻轻摇晃,时不时被来自虚空的罡风撞得偏道。少臾望着突然沉默下来的白谡,道:“怎么了?”
白衣神君垂睫盯着盏中不住摇晃的茶汤,淡漠道:“无事。”
他神色如常,声音亦是与平时无异,可握着茶盏的五指却在渐渐收紧,仿佛在隐忍着些什么。
第203章 赴荒墟 “白谡天尊,与我合作罢。”……
“白谡天尊, 你不是想取她而代之吗?与我合作,我便让你成为真正的天地意志化身。不,你不会成为真正的天地意志化身。作为意念化身, 天地一旦回归正轨, 你便会消散。
“我助你欺骗天道, 夺走她的力量如何?你只需要她的一部分命格便足够了,届时陨落是她,你却能拥有她的命格和力量。
“你如今窃走的命格还不够,她提防着你,不可能让你继续偷窃她的命格。但只要你愿意信我,我便能助你继续窃走她的命格。我与她的对话你不是都听见了吗?她会拖着一整个九重天埋葬在荒墟,你舍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