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三十多道剑意如花瓣坠落在怀生四周, 看似松散,实则毫无突破口, 除非能将身法练到比他的剑还快。
  虞白圭正猜着今日这丫头能坚持多久,灵识忽然失去了怀生的气息, 紧接着一阵危机感在心头冒出,承影剑朝左一横, 只听“叮”的一声, 两剑相撞在一起。
  虞白圭只觉耳廓一刺, 竟是多了一条细细的血痕。
  他往后轻掠几步, 看向怀生的目光露出一丝赞赏,“不错, 不过一日便能破解我的天女散花,哪里学来这样快的身法?”
  怀生道:“我师兄教的。”
  是那小子啊。
  真是怪哉,昏睡十三年, 醒来没多久便练就了这么厉害的身法?
  虞白圭来了兴致,单手挽了个剑花,对怀生道:“丫头,接下来我可不会留手了,接招!”
  “松沐, 你说这次南怀生能坚持多久?”
  演武堂里,刚输给松沐的陈晔盯着角落里的结界,好奇问道。
  演武堂的结界通常都是透明的,但虞白圭为了不伤挑战弟子的自尊,特意在结界加了一层剑意,以至于陈晔脖子伸再长也看不到里头的战况。
  松沐温声回道:“要看虞师叔出几分力。”
  “她身上的伤都没好全就敢来挑战师尊。”陈晔啧啧道,“为了给她吃个教训,今天师尊肯定会比昨日多出一分力。”
  “不管虞师叔出几分力怀生都不会怕,只要能拿得起剑,就会一直挑战到底,从前她与我和松沐对打时便是如此。”
  将将赢下两场的初宿从刚散去的结界行出,走向他们,边走边对松沐道:“明日我们也要开始挑战虞师叔,要不然,怀生很快便要甩下我们。”
  怀生刚开心窍时,连剑都拿不稳。等初宿与松沐开了祖窍去丹谷看她时,她已经能使出天星剑诀,与他们过招了。
  最开始怀生过不了几招便会输,后来她坚持的时间越来越久,再往后便开始赢,从打几十场赢一场,到打十场赢一场,又到现如今的打十场赢六场。
  初宿在涯剑山一众亲传里已算刻苦,但与怀生相比,还是远远不够。
  松沐颔首,目光落在在初宿细白的脖颈处。
  她第二场与林悠打,脖颈处添了好几道狰狞伤口。惯来没什么脾气的少年微抿了下唇角,取出止血的灵药,替初宿细细涂抹。
  陈晔神色一僵,不自然地扭过头。
  恰巧怀生与虞白圭的那一战刚刚结束,结界的华光正在散去。陈晔凝神望去,如他所预料,南怀生依旧是一身细密的伤口。
  演武堂的弟子全都挑战过虞白圭,个个都会落下这样一身伤,但师尊从来都是毫发无伤。也就许初宿在第三十次挑战师尊后,用刚修炼出来的红莲业火偷袭才烧掉他鬓边几根头发。
  南怀生才第二次挑战师尊,肯定——
  咦,不对?
  陈晔瞪大眼睛,盯着虞白圭耳朵和脖子上四道浅浅的血痕,惊道:“师尊,你居然被南怀生伤了?!”
  虞白圭揉揉受伤的耳朵:“嚷那么大声做什么?很光荣么?”
  说完看向怀生,问道,“明日还要继续挑战?”
  怀生今日刻意护着脸,总算没成花脸猫,就是脖子上的伤口添了不少,她点头:“是。”
  “行,明日我等着。”虞白圭应得很爽快,拎起酒壶就走,“别忘了你还有六轮车轮战。”
  六场车轮战一结束,怀生便急急奔回万仞峰。
  “黎辞婴!”
  辞婴拨开繁茂的枝叶,从枫香树探出头,发现他的花脸猫师妹变成了花纹脖豹子,就见这只小花豹一脸雀跃,仰着伤痕犹存的脸同他分享——
  “我今日在虞师叔身上留下四剑!”
  辞婴垂眸看着小花豹的脸,心说一定是因为她对他有大恩,所以她一开心,他便莫名地想要弯一下嘴角。
  像昨日那样看到她受伤会生气也一定是因为恩情。
  千辛万苦从仙界跑到下界来寻她,舍身护她,替她出气,为她淬体,也一定是因为她对他恩重如山。
  既然是他的大恩人,那当然要竭力完成她的所愿,让她再开心一些。
  少年从树上一跃而下,道:“过来练剑,等你顺利把淬体功的第一式融会贯通后,就不止四剑了。”
  重水剑入手,怀生轻车熟路地起了个把式,练起第一式第一招。
  剑气横贯而出,震得周遭的枫香树簌簌作响。
  待得这些枫香树镀上或金或红的色泽时,怀生已能轻松自如地挥剑五千了。
  从三月到十月,她在演武堂的排名从二十一路杀至第九。虽依旧没能赢虞白圭,但已能从压倒性的输变成只输指甲盖的一点。
  她一日不停地挑战虞白圭,带得演武堂的人也开始凑热闹。最初是初宿和松沐,之后是陈晔和林悠,最后变成了所有人。
  二十名弟子,一大早的便排着队挑战虞白圭。
  虞白圭叫苦不迭,每日都要打满二十场,比五谷丰登楼那只坏脾气驴都劳累。
  等到万仞峰所有枫香树都披上一层白皑皑的雪衣时,怀生的第二颗内星彻底点亮,就连第三颗内星也浮出一点羸弱的光。
  第二颗内星亮起后,怀生的天星剑诀威力大涨,她与虞白圭已能打得旗鼓相当,练起淬体功第一式也愈发得心应手。
  这一年走到年尾时,怀生终于能握着重水剑使出浑然天成的第一式。因辞婴始终想不起淬体功的名字,她便亲自给淬体功的第一式起了个吉祥的名字,叫“一帆风顺”。
  “一帆风顺”大成后,怀生终于能在虞白圭手里取胜,她的演武堂的排名停在第六足有一月之久。赢了虞白圭后,排名自动往前进了一名,成为第五。
  那一日正是除夕,是她与初宿、松沐三人的生辰。
  陈晔吆喝着弟子堂的所有人一同去五谷丰登楼喝酒,庆贺三人过生辰,顺道庆贺怀生耗时九个月终于把他师尊打倒,顺利进入演武堂第五。
  陈晔一气儿点了二十坛酒,大半碗坛下肚后,他酒意上头,开始收不住话匣子。
  “我还挺好奇你当初怎么能坚持每日都挑战师尊的?要知道我挑战过五回后便坚持不住了,一整个人被打击得差点儿拿不起剑,都怀疑起自己是不是一辈子都赢不了。你们也有类似的感觉吧?”陈晔转头看向别的演武堂弟子,“就像遇见了一道天堑,不管如何都赢不了,永远都只能仰望。”
  “别拿我和木头同你相提并论。”初宿冷冷瞥他一眼,“虞师叔怕伤了我后师尊会找他算账,同我比试时总是束手束脚,我成功伤到他后便懒得挑战他了。至于木头,那是虞师叔嫌弃他的降魔杵太吵,不耐烦与他比试。”
  松沐的降魔杵曾是禅宗宗主的法宝,在禅宗的地位不亚于七剑在涯剑山的地位。威力自然猛,每一击都会伴着阵阵“唵嘛呢叭咪吽”声,念得虞白圭头皮发麻。
  要不是松沐答应了不用降魔杵,虞白圭这几月同样不会与他比试。
  “是是是,许师妹你最厉害了,自然与我不一样。”
  陈晔顺着初宿的话,乐颠颠地奉承一句。他身旁的林悠哼了一声:“我才没觉得我赢不了,是师尊说我打得太拼命,每次都把自个打到重伤,宁肯放水也不愿得和我认真打,我才不挑战的。”
  陈晔大怒:“师尊居然给你们都放水!”
  林悠鄙视道:“就你这油滑性子,师尊不给你加水便算不错了。”
  陈晔被林悠说得一噎,看向怀生:“你打起架来也很拼命,师尊也给你放水了?”
  怀生道:“最开始有,但自从我能伤到他后,虞师叔的态度便认真起来了。还有,我一开始的确是输得很惨,但我也从没想过我会赢不了。”
  陈晔冲她拱手以示佩服:“你知道你出名了吗?除了‘万年难遇许初宿’、“道佛双修松沐”和‘沉睡不醒黎辞婴’,现在咱们涯剑山又多了一个‘七座传承南怀生’!今日你闯入演武堂前五,只怕连木河南家和元剑宗都知道你了!”
  说到这,他想起什么,忽又道:“我们承影峰有一位来自木河南家的内门弟子,叫南星回。这家伙十年前拜入山门,也曾来过演武堂挑战夺名,却都铩羽而归。他同我打听过你,说是受南家什么小真人之命,要在涯剑山照顾你。”
  南新酒一家被逐出木河南家之事都已经是旧闻了,在座的弟子没谁不知这桩旧事。闻言纷纷看向怀生,似是好奇她对南家的态度。
  怀生当然知道南家的小真人是谁,从前出云居的管事没少提南之行,话里话外都是这位与她爹的不和。
  然而怀生听应姗真人说过,当初萧铭音打伤阿爹后,南之行曾负剑前往云山,要寻萧铭音讨个说法。结果人刚到云山山脚,便被南临河派人强行抓回了南家。
  应姗真人当时摸着她头,淡淡道:“南家这位小真人秘密派人送了许多东西给你,你若是愿意,我便收下。若是不愿,我便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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