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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俄罗斯当倒爷 第162节

  何长宜问他:“您会不会后悔?”
  老伊万没有动,没有转身,也没有看她,声音硬邦邦的。
  “不。”他说,“我从不后悔。”
  何长宜主动走过去,用非常柔软的态度对老伊万说:“请坐下吧,作为被您援助过国家的人民,我非常感激您所做过的一切。我只是有几个问题。”
  老伊万的脸色缓和了些,但语气依旧有些僵硬。
  “问吧,问完了我还有工作要完成。”
  何长宜问他:“您在钟国的时候过得还好吗?”
  老伊万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原以为这个漂亮的钟国姑娘会问一些武器参数、军工研究之类的涉密问题,却没想到她会提起三十多年前的事。
  何长宜又问了一遍,老伊万只简短地说了一个词“好”。
  他顿了顿,又说了一句:
  “我一生中很少能过得像在钟国这样好。”
  第84章
  老伊万说的是实话。
  尽管当年钟国刚建国不久, 处于百废待兴的起步阶段,但对联盟专家的供给却是最好的。
  就拿老伊万来说,他被联盟派往钟国后, 原单位军工厂的工资照发, 钟国还会再给他发一笔工资和补贴,林林总总算下来,最后拿到手的实际报酬相当于他在联盟工资的五倍。
  五倍!
  相当于当时十个联盟熟练工人的工资!
  直到今天, 老伊万想起来仍然忍不住要笑:“我的同事, 他开始时非常不愿意来钟国,但被选中的人是不能拒绝的, 他愤怒地坐上了火车, 愤怒地讲课,愤怒地去领取第一个月的工资——然后, 他的愤怒就像落在炉子上的雪花, 瞬间就消失了。”
  原本不情愿来钟国的联盟专家在真正来到钟国后,就像被迫买彩票,结果刮开中奖五个亿, 几乎没有人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感到一丝后悔。
  因为除了高额工资, 钟国还会为联盟专家支付医药费和交通费,定期安排避暑休假,配备翻译、保卫和专车,衣食住行样样周全。
  在野外作业期间, 给联盟专家提供的饮食也要求对齐京城国际饭店的西餐标准, 肉蛋牛奶, 黄油面包,丰盛至极。
  至今老伊万回忆起来,都忍不住感慨, “我只是一个木匠的儿子,却在钟国享受到沙皇的待遇。我的钟国学生很瘦,肚子瘪下去,可他们却不肯收下我的钱。即使我把面包分给他们,他们也只肯掰下一小块,就将大部分面包又还给了我。”
  钟国甚至还考虑到了陪同专家赴华的家属需求,不仅解决子女就学问题,还举办各种演出和联欢会,全国最好的两台进口电影放映设备之一就安放在专家下榻的宾馆
  当年谢尔盖就是随母亲奥列西娅来到钟国,学会了一口流利中文,还结交了几位钟国小朋友。
  三十多年过去,谢尔盖从金发碧眼的小正太变成了褐发褐眼的中年人,他对钟国也依旧难以忘怀。
  钟国勒紧裤腰带供给联盟专家,甚至不得不开始控制援助的专家数量,实行“少而精”的原则。
  事实上,钟国给予联盟专家的优厚待遇已经远超两国此前的协定,甚至让联盟方面主动要求停止给专家增补开支,但老钟一向待客热诚,更何况是来帮助建立现代工业体系的专家,短短几年,钟国从饱经战乱的农业国一跃成为工业国。
  联盟几乎是手把手地去教钟国,直至今日,钟国的教育、工业、军事、政府机构建制等领域还有着浓厚的联盟色彩。
  即使现在联盟的坟头上已经长满了草,钟国依旧留有它存在过的痕迹。
  是战友,是老师,是敌人,是已经远去的故人。
  老伊万怀念地说:“在被要求撤出钟国时,我的学生们问我为什么要走,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留下来?火车开了,他们追着火车跑,不断向我招手,喊我的名字……当时,所有人都在流泪……”
  他缓了缓,才慢慢地说:“我爱钟国,就像爱我的祖国……我当时在火车上想,让我再来钟国吧,再见见我的学生,哪怕只有一个月也好……”
  何长宜轻轻问老伊万:“那您为什么现在不愿意来钟国呢?”
  老伊万摇了摇头。
  “过去太久了,我的学生们已经不再需要我,钟国也是,你们比我们要更优秀。”
  何长宜劝道:“我们怎么会不需要您呢?刘教授就很希望您来,用我们钟国的话来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老伊万大笑着打断了她的话,“不不不,我可不是刘的父亲,他有自己的父亲!”
  何长宜不气馁,继续劝道:“钟国需要您,就像三十年前一样需要您。”
  老伊万却说:“但现在,我的国家需要我。”
  何长宜一怔。
  老伊万没给她再次开口的机会,讲了一个故事。
  “在监狱里有三个囚犯,看守问他们是为什么被关进来。第一个囚犯说,因为我反对联盟向钟国派专家;第二个囚犯说,因为我赞同联盟向钟国派专家。至于第三个囚犯——”
  老伊万向何长宜眨了眨眼,“他说,我就是那个被派到钟国的专家。”
  何长宜:……不行,她好想笑,她的道德和笑点在打架!
  老伊万说:“我爱过联盟,我也恨过联盟,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抛弃联盟。”
  何长宜最终还是用强大的意志力压住了笑,一脸的严肃正经,对老伊万说:
  “但联盟已经不在了。”
  老伊万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她就在这里。”
  他用的是“oha”,是母亲,是爱人,是不复相见的亡灵。
  何长宜便明白了,谁也无法说服这个固执的老头。
  他就像一棵白桦树,枝干朝向灰色天空,根系深埋大地,西伯利亚的寒风也无法动摇分毫。
  他可以死,但不会屈服。
  他永远为理想而战。
  一个不合时宜的,古怪的,顽固的,过时的,令人敬佩的——真正的,布尔什维克。
  何长宜要离开时,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向老伊万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您,以及所有像您一样的专家,谢谢你们为钟国做出的一切。”
  老伊万笑了,皱纹团在脸上,这是他第一次露出开怀的笑。
  “不用客气,你们对我已经足够好了,我永远不会忘记钟国。”
  他忽又严肃起来,“请你们,看着我们,看看我们的下场,然后不要忘记,不要动摇,只要世界上还有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希望就还在那里。”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或许有一天,一场大火将会再次点燃这个世界。
  一个幽灵,依旧在游荡。
  何长宜垂头丧气地从吉普车上跳下来,严正川早就等在了门口。
  严正川没有打招呼,从她身边绕过去,非常谨慎地掀开了后车盖——
  很好,没有。
  他停了停,又转到前面,打开了每一扇车门,以侦查犯罪现场的仔细程度检查每一处可能藏匿空间,哪怕是只能人体三折叠的狭小区域。
  更好了,真的没有。
  开车的解学军不明所以,问严正川:“严同志,你在找什么呢?”
  严正川难以启齿。
  他找什么?难不成要告诉这位严老爷子介绍来的退役军人,他要找被正月敲晕了藏在麻袋里的联盟专家吗?
  就算大家都不知道他和正月的关系,说出来也很丢脸啊!
  他,堂堂一个刑警队长,亲妹妹是个绑架犯!
  绑的还是对钟国有大恩的联盟专家!
  对着解学军疑惑的目光,严正川咳了一声,若无其事地说:“没事,我看报纸上写了汽车炸||弹的新闻,不放心,过来检查检查。”
  解学军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以后我每天都绕车检查一遍,绝对不给人使坏的机会!”
  严正川干笑两声:“挺好,挺好,敬业……”
  解学军已经开始掀安放发动机引擎的前车盖了,还盛情邀请严正川一起来检查。
  严正川落荒而逃!
  回到二楼,何长宜不顾形象地倒在沙发上,正唉声叹气。
  “你说我怎么就心软了呢?只要把人捆过来,他还能跑了不成?”
  她爬起来,对严正川说:“要不我还是学一学曹老板吧,宁可我负天下人,我会对伊万老师好的!”
  严正川粗鲁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被她一巴掌打开手。
  他也不生气,笑着说:“得了,你就放过老人家吧,六十多岁的人了,经得住这么折腾吗?”
  严正川坐到沙发扶手上,顺手替何长宜把外套脱下来,掸一掸灰,平平整整地挂在靠背上。
  “行了,说说吧,今天都遇上什么事了?”
  何长宜长叹一口气。
  “二哥,你说的没错,匹夫不可夺志也,这种从革||命年代走过来的老人,是真的劝不动。”
  她有些郁闷地说:“你说说,就现在峨罗斯这条件,就他在军工厂的待遇——我问了对接人,老伊万带的徒弟都当上他的领导了——要是他肯来钟国,那还不得万众瞩目,众星捧月啊?可他说什么都不肯!”
  何长宜恨恨地锤了一下沙发。
  “气死我了,他怎么就非得死在这儿,联盟都解体了!头七都过完好几年了!”
  严正川难得见她这一幅气急败坏的模样,忍不住要笑,又努力压下笑意。
  “正月,你是好意,大家都知道,但对于一些人来说,精神追求远高于物质享受。”
  他举了建国后几位从霉国回国的科学家,抛弃了优裕的生活条件,在大西北隐姓埋名,甚至最终为此而牺牲生命。
  这些科学家如此,老伊万也是如此。
  他的国家没了,但他的信仰还在。
  何长宜说:“可老伊万的妻子在生病啊!他甚至没有钱支付医药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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