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孀妇 第115节

  因为她看见了那杯鹿血酒,她想着,如果她醉了,就不会那么难捱了。
  但她现在醒过来,却觉得比从前都要累,都要酸,都要麻、软,力倦神乏。
  她和他昨晚到底——
  呼吸急促起来,头疼欲裂。
  然而闭上眼,在脑中不断翻寻挖找,却尽是茫茫然一片,只昏幽间,忽明忽现零星碎忆。
  但又不知是真,还是幻。
  因为那丁点记忆,更像是毫无根据、混乱奇怪的昏梦残影。
  梦里,她好像回到了小山乡,但诡异的是,她在梦里,是如今的模样,而非那时枯黄的、年岁尚小的村野女娘。
  小山乡里的夏日很热,烈日高阳照下来,这时候下地干活,背上、后脖、甚至头发,都会晒得发烫,皮肤生疼,泛红泛黑还是最好的,有些时候,会晒掉了皮。
  梦里头,那一大片连在一处的土地,竟然一个人都没有,伯父伯母不在,堂兄堂姐不在,邻边田地的佃户们都不在,只有她一个人。
  太阳越来越毒,天也越来越热,晒得她的眼睛都睁不开。
  所以,她偷偷跑了,一路跑,一路跑,不知不觉,跑到一处有边上全是树的水田里。
  水田里的水出奇的澈,身上被阳光毒照后极燥,极热,如今解救之地近在眼前,她哪里顾得上这么多,挽了裤腿,小心踩了进去。
  然而她失策了,那处水田,比她想得要深得多,一脚落空,她就深深陷了进去,整个人都掉入了那片水里,浑身都湿透,呛了好几口水,几乎快要死去。
  混乱间,不知怎的,攀上了岸,水田里不知有什么,让她坐在它上头,将她托起,但它却不曾救人救到底,它只让她堪堪攀附岸缘,大半身子还在水下。
  水田里是什么呢?
  她在梦里的脑子更加混乱,水田里的庞然大物,当然只有水牛了,可是,那水下沉重庞大的黑影,却似乎不是。
  它初初好心,很快就变坏,帮了她一把,却立刻就开始戏弄她,若是水牛,一定乖顺极了,可它不一样,让她坐得极不安稳,惊惶失控许多次。
  她没法子,伸着手,抓住了岸边一根高树延伸出的长枝,慌乱捉搖着那根树枝,直到手都被樹下粘腻的泥土粘滿。
  水下的怪物知道了她要跑,更加不安分,张开吃人的口,她捉那根树枝捉得越緊,它就越狂躁。
  她被逼入绝境,只能坐住它,主动揮手抽打着它,想要像馴服水牛一般馴服壓制住它。
  她好像成功了,又好像成功没有多久,就又失败了,继续被拖入水下。
  之后的事,她便全都不记得了。
  大抵,是被拖入深水之下,吃了个干净。
  她挣扎着像是要溺水,又并不完全断绝生机,记忆的梦混乱无比,尽是田里的水翻涌泼荡。
  她和那怪物殊死纠缠搏斗着,沉浮水上水下,嘶泣尖叫,坠生落死。
  但这些片段,也是断断续续,时有时无,一下便切入那处,一下变为这处。
  昨晚她和宗懔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在这处殿宇里究竟干了些什么。
  此刻,她真是一无所知。
  恍惚着,翻了个身,无意拽扯到帐外延伸入内的长线。
  下一刻,清脆尖细的铃声碰响。
  郦兰心瞳中紧缩一瞬,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殿门就已经被推开。
  紧接着是一道道此起彼伏的柔甜声音。
  “夫人!夫人您醒了?”
  “夫人,奴婢们来伺候您更衣了!”
  “夫人——”
  尽职尽责热情如火的侍女们只一个呼吸就呼啦啦如枝头跃鸟一般接连飞了进来。
  郦兰心此时也顾不上什么梦不梦的了,一瞬间头大如斗,手忙脚乱把被子拉紧了。
  一时更是气闷难当,满面忿红,气头直冲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榻上消失的人。
  他,他怎么能,怎么能连件衣裳也不给穿!
  “夫人!”帐幔被利落掀开,挂上金钩。
  先探头进来的是秋照,见她紧裹着被低头的样子,面上半点波动也没有,她是宫里出来又资历的侍女,见过不知多少大场面。
  笑眯眯地:“夫人您醒了。”
  “嗯,嗯……”赧然不想抬头。
  秋照笑意不减,回头叫后头的人把衣物拿来,十分贴心:“夫人,您要自己穿衣吗?”
  郦兰心倏地抬眼,重重点头:“要!”
  秋照笑着应下:“好,那您小心着点,奴婢们就在屏风外头,您要是身上不舒服,只管拉一下铃儿。”
  “殿下晨起去演武场和亲卫们练刀枪了,吩咐奴婢们,等您醒了就去禀报,殿下回来陪您用早膳。”
  郦兰心眉心轻蹙:“其实,不用的,我自己能吃。”
  她又不是三岁小儿,需要人陪着吃饭,不喂就不肯吃。
  秋招笑意却更浓了些:“殿下是想陪着夫人。”
  “夫人不知道,今早殿下瞧着,心情可是大好呢,。”笑盈盈补了句。
  “心情,大好?”郦兰心怔愣住,眉间更紧了些。
  “是啊,殿下还赏了东阳殿上下份例呢,像是遇着了什么喜事。”
  第一百零二章 做了什么
  身上困乏疲酸, 俯身抬手都难受得不自然微颤,深吸吐气才能缓和,僵硬着把贴身的衣物慢慢穿上。
  穿好后, 郦兰心转回首,拉动连接铃铛的细绳, 脆音旋即响起。
  她现在实在是没有力气, 遍体软酸, 其实她不大习惯穿衣洗漱都让侍女们伺候, 但现下光凭她自己只怕耗上半个时辰都不一定能穿戴梳理好。
  丝被彻底掀开,她方才瞧清楚此刻身上究竟什么模样,殷点嫣痕印在白腻皮禸上,交叠洒落,如同朱墨融水浇泼雪层, 骇目惊心。
  颤抖着愣神间,才发觉手掌掌心不时隐约泛痛。
  缓将双手翻过来,原本细滑的掌面,连带着虎口处,整片泛着红,像是磨出来的,又像是拍打什么留下的痕迹。
  睫羽慌急眨触, 然而脑海依旧如一片清池,无鱼无藻,空空如也。
  心中惊疑登时溃冒至泛滥, 但不等她细想,帐外脚步声已至近前。
  侍女们轻唤她,素手挂好帐幔,齐力将她小心从榻上扶下, 说外头备好了沐浴的水,且谭吉已经让侍人去演武场通禀了。
  时间不多,趁着去浴殿的当口,郦兰心偏头朝右侧的秋照压低声:“秋照。”
  “夫人?”立时应声。
  “昨晚……”她微蹙着眉,犹疑,“昨晚我醉了之后,发生了什么?”
  她这一问,秋照当即愣住了,犹豫思索片刻,谨慎答话:
  “昨晚您喝醉了,奴婢们就扶着您去沐浴,从浴殿里出来的时候,您还是没有醒,奴婢们便按着殿下吩咐把您扶回了寝宫里。”
  “之后的事……奴婢们就不大清楚了。”说着句时,有些讪讪。
  其实,昨晚殿下叫了两回水,但这种事儿,主子不细问,她也不好细说,毕竟郦夫人脸皮薄如今是侍人们都清楚的事了。
  郦兰心心里疑云更沉,迷瘴愈重。
  秋照说这些话,和没说几乎没有差别,她想知道的是,昨晚在榻上——
  思绪里倏地泛刺,如细针轻扎一下。
  她抿紧唇,垂首不语了。
  ……那些事,那些事问侍女们,也无用。
  肯定,只有那人知道。
  不知为何,从刚才起,她心里一直腾跳不止,尤其是知道他重重赏赐了寝宫上下的时候。
  万事有因有果,赏罚亦是如此,总是为了什么因由。
  她又不是第一次和他……行那事。
  有什么值得他大赏侍下之人的?
  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郦兰心呼吸都屏紧了些,越想越觉得古怪。
  迷惘未知沿经络窜流遍全身,从足下至头顶似乎都在发麻。
  果真醉酒害死人,她先前被他下那秘香都未曾断失记忆,如今灌了几盏酒汤,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现下唯一能做的,也就一件事——
  “……避子汤,熬好了吗?”轻声询问。
  扶着她的秋照与冬湘俱是身一顿,但恢复得很快,几乎不着痕迹。
  冬湘恭敬道:“已经在熬了,夫人沐浴后,用了早膳再服药吧。”
  郦兰心眉心方舒展几分,点了点头。
  到浴殿时,未进到最深处,便已隐约见到温雾蒸缭,鼎熏兰麝,盘呈芳膏,华奢全然不下太子府内的浴阁,且还要更宽阔许多。
  这样的地方,昨晚她来过。
  然而她也半点不记得。
  郦兰心抬头,视线扫着四周,仔细看过每一处,想着能否找到什么唤醒记忆的引子。
  然而一直等到进入浴池里,都还是没有任何印象。
  心底不知第几次深叹出气,无奈只能按下。
  有侍女们服侍,沐浴没有刚起来时她自己穿衣那般艰难缓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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