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孀妇 第75节

  郦兰心笑着拒了:“不用,我一人拿得动。”
  而后又苦笑着叮嘱:“老三,你记着帮我打听那出马仙的消息,我家里最近实在不太平,还是得多找些人来看看。”
  成老三:“娘子放心吧,我留意着呢。”
  郦兰心颔首,提着封了绣品的木盒,又租了马车,一路奔到承宁伯府。
  下了马车,沿记忆中路线走到伯府角门处,守门的门房却不是先前见过她的那个,看见她,眉头皱起。
  郦兰心忙道:“劳烦,我是许家二房的,你家二姑奶奶的妯娌,姓郦,前来谒见伯夫人,望通传一声。清明时多谢伯夫人带我进玄清观里,此番过来,是来道谢的。”
  她说的详细且真实,报上身份后,门房一拍脑袋,说了句“您等等”,片刻后,又拉来了个小厮。
  郦兰心打眼一看,正是上次她来找庄宁鸳时给她通传的门房。
  两相一对上,郦兰心顺利进了伯府大门,只不过,也还得先在外院等着。
  直到外院的下人跑去主院请示之后,方才有内院婆子过来,恭敬请她入内:“娘子这边请,我们老夫人现下正在花厅里。”
  郦兰心先前来承宁伯府,只去过庄宁鸳的院子,未曾到内院其他地方。
  现下跟着婆子一路深入,眼前所见又比之前锦绣精美许多,廊腰缦回,处处精奢,望去又丝毫没有铜臭之感,阆苑琼楼,此时春色满园。
  行走了许久,终于到了内院主院。
  引路的婆子退下,换了主院承宁伯夫人身边伺候的女使,笑着迎她一路去往花厅。
  “娘子来得巧,老夫人方才还说,今日得了新茶,要分给小辈们尝尝呢。”
  郦兰心也笑,强行抑着紧张,手攥紧了装绣品的木盒。
  走过曲廊,越接近花厅,两侧站着的婢女婆子便也越多,不远遥见歇山顶、镂雕窗,翘飞檐,须臾入了厅门,内里壁梁浮画栩栩如生,清重楠木香气扑面而来。
  老妇人雍容温雅,坐在主座上,见她来了,赶紧招招手:“兰心来了,过来坐。”
  庄宁鸳临离京城之前,特地跪求她这个做母亲的,对独身在京的妯娌好生照顾。
  说这个弟妹心地纯善,明明可以独善其身,还为了福哥儿四处奔走,半分回报也不要,如此心肠,不得不让人感念。
  只是最大的好处也是最要命的坏处,为人至诚,便容易引来祸患,庄宁鸳怀疑弟妹身边有不轨之人,所以求父母,若是弟妹真遇上什么祸事,请父母尽力帮她一把。
  事实上,在今日下人来通传,郦兰心登门时,承宁伯夫人心里就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而这份预感,在郦兰心走近,她清晰瞧见她脸上难掩紧张的勉强笑容时,落地成真。
  但面上依旧纹丝不动,只是拉着她坐到一边,而后对身边婆子淡声:“都下去吧,我同郦娘说些话。”
  那婆子是多年心腹,收到眼神,心领神会,立刻招呼人出去,关紧了花厅门窗,到了外头,立刻着人看紧四周。
  见到这阵势,郦兰心再回过头,看着老妇人略微凝重的神色,还有什么不懂。
  鼻尖泛酸,什么也顾不上,起身几步到座前,跪下:“求老夫人救我!”
  承宁伯夫人大惊,忙扶她:“好孩子,有什么起来说……”
  郦兰心猛地摇头,泪水坠落,就这么跪着,再磕了一次头,泣声:
  “老夫人见谅,我实在是没旁的办法了,思来想去,只能来求您相助。”
  承宁伯夫人看她伤心欲绝的模样,焦急:“究竟是什么事,可是有歹人要害你?”
  郦兰心攥紧垂在身侧的手,脑袋低着,眼珠颤动几下。
  而后,飞快摇头:“不,不是歹人,是,是这些日,梦中有鬼魂缠我不肯离去,我,我来求老夫人做主,为我寻高僧道长,降服那梦鬼。”
  这下,换承宁伯夫人呆愣住了:“梦,梦鬼……?”
  正不可置信时,身前跪地的人忽地抬起头,眼睛却不是和她对视,而是偏首,直勾勾看着座旁。
  承宁伯夫人顺着视线看过去,目光尽头,是面前人拎进来的木盒。
  眼中立时微闪。
  郦兰心盯着木盒,口中接着哭泣:“求老夫人帮帮晚辈,那鬼实在厉害,这两月缠得我不能脱身,我先前寻了民间道姑被骗去钱财,那鬼道行高深,我真是走投无路了,才来求您相帮。”
  “晚辈没有什么能奉送给您的物件,唯拙作绣品还算勉强拿得出来,老夫人,请您救救晚辈吧!”说罢,又俯拜下来。
  承宁伯夫人看那绣盒数息,微眯起眼,而后神色恢复如常,将跪地的人缓扶起来:
  “你这孩子,我还当是什么事,原来就这点小事,你别怕,我家和玄清观观主相交多年,寻个降鬼的高人来还不容易么。”
  说着,拍拍她手,微笑着缓点头。
  郦兰心一瞬之间便明白,眼前的老妇人听懂了她的真意。
  今日惊惧悲伤在确认能够得到帮助的时候化作酸胀哭泣冲动。
  抽泣着点头:“多谢……多谢老夫人。”
  …
  花厅的门开了又闭,女使们半扶着那化成泪人的年轻妇人出了门,预备带她清理一番后送出伯府。
  承宁伯夫人收回目送的眼,将身旁小几上放着的木盒打开。
  用木框装着的绣品之下,压着一封信。
  慢将抽出,而后撕了外封,展开数张薄纸。
  越往下看,眉皱得越深,最后惊怒无比。
  【……晚辈蠢钝,识人不清,引狼入室,贼人名林敬,乃太子心腹,太子府亲卫,东宫大统领何诚义弟,此人手眼通天,处处安插眼线监视,我已落入其密网筚笼之中,无力自救,两月以来,此贼数次深夜入我家宅,暗下秘药,淫-辱于我……】
  【唯盼伯爷、老夫人能查清此贼身份生平,为晚辈寻得解脱之法,此贼人面兽心,手段奇诡,万望当心,若能驱退贼人,得保清白性命,逃出生天,晚辈愿结草衔环,以报伯爷、夫人大恩。】
  第七十一章 如梦初醒
  临近暮春, 芳事阑珊之意渐露,九重宫阙朱门大开,卫府旅贲清道护驾, 骏马驰如流电,所过处风啸尘扬, 掀飘无数御柳飞絮。
  王驾疾过, 宫门外下朝归家的文武各部官员俱恭敬行礼而送。
  这些日的早朝, 龙椅都是空置的, 御座左侧,太子临朝履监国之职。
  顺安帝年岁已高,毒病交摧,龙体绝撑不到今年秋冬了,至多入夏。
  如今的东宫太子, 手握重兵,且名正言顺,若皇帝一朝驾崩,新帝登基,朝堂局面势必云涌诡变,百官诸府或翘首跂踵,或战战兢兢, 尘埃落定前,俱是临深履薄,不敢分毫有失。
  侍人们敬奉茶, 而后捧换下的朝服鱼贯退出,书房大门闭阖。
  暗卫垂首静立,待主子正坐楠椅后,恭敬捧上密信。
  宗懔缓端起茶盏, 浅饮后,方才不紧不慢拿起密报,展开。
  起先,狭眸微眯,轻哂,而后,阅到“出承宁伯府主院花厅时,泪哭不止”,郁怒一闪而过。
  “她去承宁伯府做了什么?”冷声。
  暗卫面色稳当:“启禀殿下,据承宁伯府钉子来报,夫人提着自作绣品前往承宁伯府,但夫人在花厅内与承宁伯夫人相谈时屏退众人,不曾探查清楚,但今日,承宁伯夫人派了家中女使前往玄清观,打探鬼神之事。”
  宗懔垂下眼,目光定在密报之上“求签、看相、问卦三回”、“叮嘱绣铺掌柜寻出马仙相助”等字,冷笑一声。
  ……胆子还是这样小,小得可怜。
  又可怜,又傻得要命。
  指腹捻着薄纸边缘,缓慢捺挲,像是那一夜抹她柔软面上的泪水。
  心中不知何处软地,泛暖泛酸,无奈又刺疼。
  她如果能自傲一些,能自私一些,他们之间的良缘早成,何至于白白折腾绝情心碎一场。
  但,这却也不能怪她。
  说到底,都是那许家,压了她许多年,叫她不得不小心翼翼,逼着她收敛自卑。
  不过,不打紧,往后,他自会慢慢惯她养大胆子,最好多娇纵些,多放肆些,也免得他看着她畏这惧那,心中忧恼恨闷。
  “后头这些日子盯紧点,别临了了,出什么差错。”沉声吩咐。
  最迟秋前,他便会接她入宫的。
  只剩最后两三月,宫里朝外不安定,他此时接她过来,只怕叫某些蠹虫盯上她。
  再有一点……既然她与那承宁伯府有些亲近,他思索着,不如为她造个庄氏远房孤女的身份,从承宁伯府出嫁。
  那承宁伯庄序是个识时务的,闻知此事,必定乐意至极,千恩万谢。
  暗卫领命退下,出书房门时,与将要通禀入内的姜胡宝撞了个对面,被后者一把拦住。
  “殿下……今日心情如何?”小心翼翼谄笑。
  暗卫冷冷瞥过去,原先青萝巷那边的事,这个小姜总管是切身参与的,但如今,殿下令谕,此间事已经全部移交到大总管姜四海手上。
  但,姜胡宝虽遭冷落,又还是复起得脸的姜四海的宝贝干儿。
  沉默两息,只轻点了头,而后侧身疾步离去。
  姜胡宝鬼精惯了,一见他这反应,立马明了,笑容顿时灿烂起来。
  跨进门槛前,不知第几次叹息,怪道古往今来,真正会钻营的人都最先从上头的后宅下功夫、寻门道。
  那位郦夫人如今正是殿下心爱,人在府外,却能左右他们东宫里的晴雨云阴,往后必得万般讨好才成。
  ……
  谷雨后的第二天,青萝巷的宅门被敲响。
  门打开,檐下,承宁伯夫人的贴身女使静站着。
  郦兰心见着她面,一眼认出正是那日引她入花厅的女使,喜色染眸:“是老夫人有信?快请进来。”
  那女使点了头,立刻进了门。
  门方一闭,神色立时严肃,从袖里拿出一封薄信,直递给郦兰心,而后偏首朝一旁的梨绵和醒儿快速扫了一眼。
  郦兰心立时明了,朝两个丫头摆了摆手。
  待她们离得远了,郦兰心捏紧了薄信,低声:“劳姑娘前来,不知老夫人是否还有旁的话要交代?”
  女使果然颔首,将声音压至最低:“老夫人已经着人为娘子去寻游方高僧,还替娘子问过玄清观主降鬼之事,将观主所说都记下在信中。”
  “观主说,娘子此番梦魇,端从娘子所说来看,梦中厉鬼道行极深,但他毕竟不曾亲眼见过,所以,必须先询问娘子梦中具体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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