孀妇 第64节
里头,许渝的灵位静静立着。
重新点了三根香,晃去火苗,插进坛里,闭眼祈求。
…
那梦鬼三四日就来一回,郦兰心做足了准备,绕着床榻,再仔仔细细撒了一圈糯米,而后钻进床榻内,盖好被,在极度的紧张中,不安睡去。
夜深,莲花香块幽幽燃烧着。
宗懔站在床边的糯米圈前,缓抬首,铜镜符咒高悬,帐幔前,还挂着一把小臂长的桃木剑。
定身沉寂许久,冷笑出了声。
帐幔剧烈晃着,伴随着哭闹尖叫。
细红纵横挤压雪脂,勉强撑力匍伏,桃木剑挥下来带着怒气,铃铛不断震响,神智已经半失。
原本悬起的铜镜也被取了下来,就摆在她面容之前。
只要抬头,睁眼,立时就会看见一张极为陌生的,涎泪齐下难以见人的脸。
“本来,我还不想这么快用这个。”幽语似有若无,桃木剑再度从后伸进髀隙,戳挑晃荡的檀木小夹。
原本用来驱邪的桃木剑只戳了两三下,她已经开始扭身尖叫着大哭:“救命!救命,不要龊了!”
“救命,救我!有鬼,有鬼——”
桃木剑倏地收回,换了她已经开始熟悉的物什。
他欺身覆盖上来,咬牙切齿:“对,你说对了,我就是鬼,来索你阴元的厉鬼,你是怎么发现的,嗯?”
郦兰心疯狂摇着脑袋,说不出话来,银涎难止。
身后的恶鬼开始折磨她了,不断碾冲那个檀木做的奇诡小具,她从来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种东西。
宗懔探手掐住她下巴,逼着她仰起头,对准那面铜镜,照出她的脸。
沉厉声音带着阴狠:“就你这点东西,也想降我?我告诉你,我道行深得很,你就是把名刹古寺、皇家道院的法师都请来,也拿我不住。”
郦兰心彻底绝望了,满面悲流,她究竟是哪里做错了,才会招惹到这样的东西?
“为什么……”哭得没了气力,“你到底,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哪里得罪了你……你放过我吧,你是哪处的游魂野鬼,你告诉我……”
“只要,只要你放过我……我从今往后……都给你供奉香火……”眼睛恍惚半阖。
没再和她说话,一直到凶摩云雨尽消时,才终于肯施舍她答案。
“我不稀罕你的香火,你也确是得罪了我。”
“是你欲息太重,才将我引来的,”他笑着在她耳边嘶哑沉语,“我不是说了么,我是来索你阴元的,你好好配合着,索得我满意了,或许我可以考虑考虑,让你解脱呢?”
说罢,掐住她软颊,深吞缠食。
……
再度醒来的时候,天色还未明。
郦兰心抓着心口的衣料,下了榻,燃起烛火的时候,身体都在打抖。
等瞧清楚屋子里各处的情状后,双腿一软,差一点跪倒在地。
床榻前糯米撒成的圈形状未曾变化,然而上头,有两处烧黑的痕迹,分明是男人的脚印。
而那降魔的铜镜,依然悬挂在最顶处,却从中心处裂出无数蛛网般的纹路,贴在上面的雷符也烧了一半。
再靠近,帐内高处绑的红绳铃铛阵,红绳松了,铃铛也都碎破了,她刚刚下床的时候,铃铛半点响声也没有,就是此原因。
而那把桃木剑——
郦兰心四处惊慌查看,最后,猛地掀找床上各处。
最后,在床榻的缝隙,找到了它。
手抖得几乎拿不住烛火,只好把灯盏放到一旁的床前小几上,而后探手,将缝隙里的桃木剑拎了出来。
在看清剑柄上的裂纹时,终于彻底溃了防线。
木剑当啷落地。
身子软瘫下来,双手颤抖,缓缓捂住泪面。
第六十二章 过来吃吧
倾身伏在榻边, 颓惧失了气力。
许久,擦干了眼泪,撑着床架站起身。
她从小就知道, 哭不顶用,若是哭能有用, 当年她也不会到处辗转了。
哭得再多, 也只是纾解心绪, 解不开事情的根子。
如今厉鬼作祟, 要吸她精元,她总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任由他将她榨个干净吧。
命丧床帏,简直是最叫人难堪的死法之一了,至少她绝对不要。
将屋子里一片狼藉逐一收拾好, 待会儿,她还要去城东集市一趟。
昨夜那恶鬼说,就算她请来皇寺方丈也拿他不住,着实骇得她心惊肉跳。
但万事不试试怎么行,他自己夸自己,当然想怎么说怎么说了,说不准他其实根本就是唬她的呢。
收拾好了破碎的法器和满地糯米, 郦兰心慢慢换了衣裳,缓走向盥室。
虽然是梦,可她每回醒过来, 真就像是被吃了一夜似的,浑身哪处都是软的,下头也不干净。
她的身体因为梦境真起了欢愉,她如今唯恐不知什么时候, 她会控制不住被梦影响真叫出声,要是给梨绵和醒儿听去,她直接钻进地缝里好了。
弄好所有东西的时候,天刚刚才要亮,郦兰心不急着立刻去,这个时辰,怕是卦摊都还没摆出来。
去厨房里挑了些好肉,还有蛋菜,利落煮了一大锅香面。
热汤面的气味儿随着炊烟一路飘,把寝屋里的梨绵和醒儿都给勾出来了。
“娘子,”梨绵揉着眼,被面的香味扑得醒了五六分,“您醒这么早啊,煮什么呢?”
微睁大眼,这段时日她们家娘子白天时时心不在焉,昨个儿还寻摸了一大堆鬼鬼怪怪的东西回来,她本还打算要不要带娘子去瞧大夫呢。
今个儿早上一起来,她们娘子竟然比前些日有精神多了。
“煮了汤面,快好了,都去洗漱吧。”郦兰心扬声说,转身去拿陶碗和木箸。
一家人坐在桌子上,郦兰心吃得很认真。
既然知道那淫鬼是冲着她元气来的,那她当然得多吃点。
不然晚上被他吃,白天她又吃不下,有出没进的,岂不是死得更快。
瞧见她能吃能喝,梨绵和醒儿心里的石头稍稍放松,对视一眼,醒儿小心翼翼开口问:“娘子……您这些天,到底怎么了呀?”
郦兰心擦着唇,抬头,对上一大一小两双充斥忧心的眼睛,心里沉进深深温暖。
抿了抿唇,扯起笑:“我没事,就是这些天,老是做噩梦,晚上睡不安稳,所以,就去看大夫,大夫开了药也没用,我怕是冬春相交,地气不安,就去寻了些法器来镇宅,昨晚上……睡得好了些。”
听到她的话,两个丫头总算彻底放下心。
“原来是这样,”梨绵大松了口气,“娘子您不早说呢,我们屋子平安得很呀,我和醒儿这些日子睡得可好,从来不起夜,每次都是一觉到大天亮呢,要不您过来和我们一起睡吧?”
醒儿连忙附和,眼睛亮晶晶:“是呀是呀!娘子,您来我们屋睡吧,和我睡吧!您都好久没和我一起睡过了。”
尾音带着委屈。
她小时候刚被买回来,郦兰心没少带她睡觉,她们娘子身上有股特别特别柔软的温暖香气,抱着娘子像是抱着一大团软云,她最喜欢和娘子一起睡了。
郦兰心抬手,指尖飞速刮过她鼻尖:“不羞,多大了,还和我睡。”
被拒绝后的醒儿自然露出失望的神色,眼神可怜巴巴。
但是郦兰心不为所动。
换作以前,其实没什么,但现在,那是绝对不行的。
她入梦后难堪不能见人的模样,绝对不能叫旁人瞧见。
吃完早饭,郦兰心净了手口,在绣房里做活,到了巳时中,带着一大袋破碎法器出了门。
坐马车到了城东集市,按来过一回的记忆,很快找到了林卦姑的摊子。
依旧是排了不久的队,当她坐下来的时候,林卦姑瞧见她脸,没有太多意外之色,还淡淡说了一句“看来那东西倒确实有些凶,还是得老婆子亲自前去看看”。
郦兰心眼里冒出希冀,直点头,然后把袋里一夜就被损毁了个遍的法器摆在桌上。
“大师,这些东西根本拦他不住,我今早一醒,这些物什就都变成了这般模样,”她深深叹气,带着恐惧,
“我对天发毒誓,这些东西绝对都是那个作乱的东西弄坏的,他还放话说,就算我请来皇寺的方丈,也休想降他。”
面色发白:“大师,您看,您什么时候去我家里瞧瞧?大后日晚上怎么样?他都是每隔三日左右,等我入睡了才来,能不能您在旁边守着,等他出来了,就把他给收了?”
然而她慌急说完,对面的林卦姑却长久沉默。
看着桌上一堆惨不忍睹的法器,抬眼,对上妇人完全没有一丝说谎痕迹的面容。
半晌,面色纹丝未动,声音苍老:“……可以,老婆子正好趁着这几天准备一番,你那日再过来吧,我就在这等你。”
听见她应允去一试,郦兰心自然高兴,临走前,付了一两做法事的定银。
林卦姑还又给了她一大堆法器,极其郑重地叮嘱了她足足小半个时辰要注意的忌讳,让她把这些法器提前布置在屋里。
大后日早晨,郦兰心按照确定的时辰,准时来了林卦姑的小摊。
然而,来过两回的位置空空如也。
“林婆子啊?”不远摊位的摊主撇撇嘴,“这几日都不见她人嘞!说是要回老家。”
尾冬的日晖已经开始有暖意,撒下来,叫郦兰心头晕眼花。
在缓慢游步回去的路上,小腹隐隐作痛。
她的小日子来了。
而神奇的是,按照之前的频率,她刚来月信的时候,那淫鬼就该来了。
但是就像是知道她身体状况一样,知道不能和她yin乐,就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