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不等辛雁将话说完，喻栩洲面色变得冷冽，当即打断了她未完的话。他刷一下站起身，似回忆起了什么难堪的记忆，双拳死死捏着，道：“与其说是让我在外呆了四月，不如说是他将我扔出京城，流浪了四月。”
辛雁站起身，诧异皱眉，瞧见喻栩洲一提起此事忽然激动，一时不解了起来。
在她印象中，喻栩洲可很少情绪失控。唯有的两次，还是当初屠狼后发狂，以及隔日在城门口见到前来寻他们的侯爷。
“他把我送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界，甚至亲口告诉我，死了便是最好。懦弱之辈，不配做他儿子。宴筝骂我晦气鬼，朱维骂我晦气之人。辛忆榆从一开始就不喜我，阿姊更是害怕我，连墨言...都厌我至极...”
连辛将军，当初也说他是一只狐狸。
“听过最多的话，便是他人骂我黑心无德。演变为如今这般，莫说旁人，连我都要忘了幼时的自己，究竟是何摸样了。”
唯记得，那只是一个愚昧的蠢货。
辛雁发觉，似乎一谈到喻敛，喻栩洲便极易失控。他斜对着她，望着他平静的侧颜。竟也不知该说何好。方才所接受的信息过于庞大惊人，连她自己都是混沌的...
即便想要上前安抚喻栩洲，却早已不知该如何出口安慰...
可眼下听着他的这样话，她缓缓低眉似回想到了少时，少年脸上的总挂着的明媚笑颜。
不管是初见，亦或是五年前二人间的嬉闹种种，印象中的喻栩洲，总是常常挂着一张笑脸。她喜欢他的笑，喜欢他的开朗明媚，喜欢那副总是贱兮兮的摸样。
尤其昔日的他，展露笑颜时，两颊的露出的小酒窝。因为很可爱，故而她也很喜欢。
可后来，那份阳光却已逐渐被阴霾所取代，那份总挂在他脸上的笑，也渐渐被郁闷愁容替代。
最初那聒噪闹腾的小公子，却已长成寡言少语，气质阴郁的喻栩洲了。
辛雁微启半唇，忽道：“碧儿曾告诉我说，人本是多变的，没人能保证，自己会始终如一。那时我还不怎么信，可如今却是信了。”
“？”喻栩洲一顿，扭头朝她看来。
“不管是曾经的你，还是现在的你，始终都是喻祁愿。我说过，我爱你。不管是曾经，亦或是现在，这份心仪都不曾改变。”辛雁上前，拉住了他的一只手，认真道：“所以祁愿，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兴许是由于才刚接x收了有关内卫阁与喻家的诸多秘密，辛雁的面色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差。可不知道怎么，瞧着她面上的严肃认真，喻栩洲心间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什么？”
“答应我，不要讨厌自己。”
听此言，喻栩洲明显一怔。大脑有一瞬的恍惚，竟是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接话了。
辛安安，似乎总是能看破他。
沉默良久，他主动反握住了她的手，看似平静地嗯了一声。
之后，便又再问道：“我的过去，很是难堪。你真的，想听吗？”
辛雁没有言语，只是嘴角扯出一抹淡笑，点头表示想。
喻栩洲见状，有些许动容，迟疑了片刻，还是拉着辛雁重新坐下，开始一一说了起来。
那日回府过后，他们再没有出府了。
辛雁听了许久，直至喻栩洲说完，她仍无法从中清醒过来。
初次到达陌生环境的单纯小侯爷，遭遇了许多。仅仅四月，就已彻底改变了他。
被乞丐围殴，抢夺财物。
被他人欺骗，卖入青楼，险些沦为玩物。
见义勇为，却因失手杀土匪，被村民逼迫。
乃至如约上山，暗杀土匪头子，被集体围攻，险些丧命。
新婚不久时，她曾在他身上见过那些疤。当时还想，一贯开朗的小侯爷，怎会受过致命重伤呢？那时她怎么也想不通，那些旧伤的来历。
如今却是知道了...
当晚，从喻栩洲口中她得知，忆榆已被简蓉接收了。
甚至简蓉还传口信给她说，定会还她一个阳刚的弟弟。
她不懂此话何意，但喻栩洲来传话时，倒是没忍住笑了出来，“简蓉莫不是误会了些什么。辛忆榆表面虽一副文绉绉的相貌，可脾性极差。他随辛将军，力气也极大。倒也不知是何处，会让简蓉认为辛忆榆缺少阳刚气概。”
“......”
辛雁一时无言，隔着屏风位坐于梳妆前，盯着铜镜中，有兴许发呆。
听见喻栩洲口中关于忆榆的信息，她张了张口，说道：“辛忆榆他...还好吗？可有怨过我？”
喻栩洲越过屏风，缓步走至梳妆台前辛雁的背后，双手搭在她肩上，似想令她安心道：“没有。都迟回来时说，辛忆榆在得知一切以后，只臭骂了我一顿，随即便因简蓉嫌他弱的言论，互吵了起来。不曾抱怨过一句，也不曾说过任何待你不满的话。”
辛雁一时意外，仰头看向喻栩洲：“没有抱怨？”
喻栩洲点头。
啧，如果骂他也算抱怨的话...
不过都迟却坚持说，没有抱怨。
犹记得当时问都迟，辛忆榆究竟骂了他什么。都迟结结巴巴说了老半天，才告诉他...
总而言之骂他黑心肠、骂他无德、骂他惯会用些阴招手段偷袭绑人、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等等。
但也只光骂，却是没有抱怨，也没有闹着想走。只不过是一边骂，一边乖乖跟简蓉出了城。说是去探访那户受害农户了。
第149章 “噩梦”
喻栩洲说待明日晚他便会带她出府,去看望辛忆榆。
天色渐晚，昏暗寝房内亮微弱烛光，原是喻栩洲瞧外面天色暗,故而放下了手中书本，去将烛灯点亮了。
“这冬日时节,天总是黑得极早。”依次点亮室内烛灯后,窗外一阵寒风吹来，使得室内烛光不禁一晃。
喻栩洲见状，又走至半敞的窗户前，准备关窗。只是正当他准备关窗时，却忽发觉,外面竟是不知何时下起了雪。
这场雪算不得大，但却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看来，辛忆榆得辛苦些了。”
也不知，这小子行不行。
脑中这般想着,喻栩洲顺手关上了窗。转身之刻,本是打算问辛雁冷不冷,闷不闷。谁想一眼便见到了,趴在桌上，已然睡着的辛雁。
喻栩洲见状,躬身将脸凑近，想要确认一番是否真的睡着了。
不想他脸刚凑过去,辛雁一只手便猛然抬起,当即给了他一掌。吓得他捂着被打的鼻子，连忙站直身。
不想再看向辛雁时，却是见她仍好好趴着，未有醒来的趋势,倒不似在装睡。
而且鼻息均匀，显然是真的睡着了。
他放下揉鼻子的手，无奈叹了口气。靠近辛雁，随即小心将人抱起，最后朝床榻方位走去，“到底是做了什么梦，连睡着了也不忘打人。”
直至被喻栩洲放置床上，盖好被子。辛雁整张小脸依旧不安稳的皱着。
喻栩洲在旁陪着，他盯着她的脸，不禁也开始好奇她究竟梦见了什么。
他坐在她床侧，伸手替他理了理鬓边杂乱的碎发，低喃道：“看来，是噩梦。”
随着这句‘噩梦’，彼时的梦境世界中。
辛雁却是身处在一片全然陌生的环境之中，不识得路的她，本打算先找路人问问路。
但很快，前方便迎面冲来一个孩子，那孩子手中抱着一个钱袋，脑袋一直在往后看，倒是不慎撞在了她身上。
“？”
不待辛雁疑惑，很快这孩子的后方便跟来几名凶神恶煞的男子，那些人身着破旧衣裳，摸样瞧着竟似乞丐。
见到那群乞丐追来，那孩子一惊，瑟缩着小身板躲到了辛雁身后，害怕极了。
辛雁诧异瞥了他一眼，随即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那群追他的乞丐。
=似乎是瞧见辛雁衣着装扮，不似常人，加之她那副凌厉神色。那群乞丐互相交换了眼神，倒也不敢靠近了。只纷纷说了句晦气，便扭头走了。
直至瞧见那群乞丐走远，那孩子方才长松了一口气。
辛雁眨眼，扭身看向他。却是见，这孩子披散着头发，白皙乖巧的小脸上更是沾了不少灰尘。她蹲下了身，随手拿出了自己的绣帕，想要为他擦干净脸，“小家伙，你爹娘呢？方才那群人，为何要追你？”
眼前的孩子，手中紧紧护着绣工精巧的空钱袋，有些害怕地躲开了辛雁准备为他擦脸的举动。他脚下后退，满脸警惕地盯着辛雁。将那空钱袋又再护紧了几分，嘴中后怕提防着，问:“你...也和他们一样，想抢我东西吗...我已经没钱了，仅有的四银银子，都被他们抢去了。没钱了...”
他嘴中这么念着，眼中尽是不安恐惧，甚至不等辛雁说话，便转身逃了。
辛雁连忙站起身，本是想追上去的，奈何那孩子似乎怕极了她。跑得飞快，很快便跑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