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那马夫,看似在安慰马儿,替马顺毛,实则视线却总在往他们方向瞟。而且气质严峻警惕,完全不像是一个普通马夫该有的气质。注意力再落到站在墨文芯身后的侍女身上。
这个侍女...辛雁确定,她从未在墨文芯身边见过。可谓根本不认识。
不过发现这点的人,貌似不仅仅只有辛雁。连喻栩洲也注意到了,墨文芯带了一个他在墨府中从未见过的婢女。但无论如何,这点还是不应点出来。毕竟他们并不知此人身份。
可能是他太过警惕多疑了吧。兴许这名侍女,只是墨大人为了女儿此行新招的陪路侍女也说不定。视线无意往下一瞥,只瞧该女子暴露在空气中的一双手,全然不同于普通女子。她乃小麦肤色,而她的那双手,竟莫名有着许多旧疤。喻栩洲认得这类疤,毕竟自己手上就有少许类似的陈年旧疤,故而他知晓,这乃是习武之人的特征。
一般大户人家,在因习武受伤结疤后,会使用些上好的祛疤药膏,以此慢慢淡化因习武留下的伤。但普通人,却没有这个条件。故而,若是习武之人,除非是大户人家,否则手背手心必会留下许多陈年旧疤,双手也会因此显得粗糙难看。
“......”
墨文芯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在辛雁问出此问后,忽地勾唇一笑,轻扬下颚,道:“外公,想将我的表妹许配给兄长。故而,便书信要邀母亲去沐阳一聚。刚巧,也能父女团聚一回。可母亲忙,脱不开身。便想让我过去替她见外公。”
话音刚落,辛雁眨眼,有些小惊讶,但随即在看见墨文芯脸上莫名其妙地挑衅后,又再度无语了。
她眼中的得意与期待是什么意思?
是在期待能从她脸上看见什么表情吗?
辛雁并未作出何反应,只是抬手鼓掌,冲墨文芯‘哦’了一声,道:“那恭喜啊,你终于要有嫂子了。”
“......”
这回,轮到墨文芯无语了。
“你!辛雁,你等着。”这次,墨文芯再次怒了,冷哼一声,又再瞪了一眼位于辛雁跟前的喻栩洲。这般盯着二人,咬牙切齿道:“一个自幼到大的好兄弟,一个有救命之恩的心上人。喻栩洲,辛雁。你们俩,真是好样的!”
“尤其是你!”说至一半,她抬手愤愤指着喻栩洲,瞪着一双满含不平的红眼,脑海中皆是病弱的兄长,因眼前这二人独自伤心的模样,“喻栩洲,你这个下作,卑鄙的小人!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表面与兄长称兄道弟,背地里却干着对不起兄长的事!”
“你们...你们——”这般说着,瞧着眼前这对男女,墨文芯气得胸口上下起伏,而她身后的侍女,似也发觉了她的不对,紧蹙眉间,似生怕她情绪激动,抖出什么不该说的。
喻栩洲听见她的话,不觉低下脑袋。暗沉着一双眸子,一言未发。只因他知道,他没资格反驳。
侍女连忙拉住了墨文芯,可最终她还是瞪着喻栩洲,情绪失控道:“都不会有好结果的!”
“辛雁,同为女子。别以为你那些势利的龌龊心思我看不出!你终有一天,会后悔自己的选择。你们俩,都不会有好结果!”
因墨文芯这一声,周遭不禁有行人往辛雁他们这边看来。在多数行人投来的一众似诧异,似疑惑,似好奇的目光下,不等辛雁他们发作。墨文芯便被自己的侍女硬生拽走了。
“小姐。您忘了‘夫人’的吩咐吗?”
一开始,墨文芯大小姐脾气上来,还会冲侍女发怒挣扎,可当侍女黑下一张脸,故作礼貌的说出此话后,她便当即安分了下来。
侍女刻意加重这句‘夫人’二字,不由地墨文芯面色刷一下难看僵硬,“自...自然记得。x今儿也歇息够了,咱们还是赶紧赶路吧。”
“......”
就这样,辛雁同喻栩洲只能就这般无言,瞧着墨文芯转身离开。
瞧见墨文芯突然地变脸,以及侍女那句刻意的语调,使得辛雁不禁皱眉。
很怪,非常怪。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等等,墨小姐!”
正在这时,当墨文芯已经靠近自己的马车时,一旁的宴筝忽然一改方才严肃神色,朝墨文芯的方向招手,叫住了她。
听见有人唤自己,墨文芯脚下顿住。蓦然回头,当即便见宴筝脸上挂着笑意,朝她小跑过来。
“?”
“墨小姐。”宴筝小跑至墨文芯跟前,眼底闪过一瞬的狡黠。墨文芯转身同他相对,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便立即听宴筝说道:“墨小姐,也去沐阳巧了,我们顺道。不如一起同行,如何?”
说此话时,宴筝的视线不经意间扫了眼,马夫包括位于她身侧的侍女。
“好——”见宴筝主动邀请,几乎不待思考犹豫,她准备答应。不想,才出口一个‘好’字,后背的衣料当即感到被人拉扯的感觉。使得她不禁愣住,随即失笑一声,又摇了摇头,改口道:“不了,毕竟我方才还与辛雁与小侯爷发生了矛盾。怕是不便一路。”
宴筝没有立即接话,只是眨眼故作无意间瞥了一眼那名神情淡漠的侍女。
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不能轻易放走。
“刚才不是还说好的吗?怎的忽然改口了?”宴筝故作好笑般笑了笑,再度邀请道:“莫要不好意思。再说了,你同辛小姐也认识,一路上两个女子互相也有个照应不是?”
表面上,他的话语充斥着温和,态度也很有礼貌,仿若是一个如沐春风的翩翩少年郎。可实际上,他周遭所散发出的威迫,却是不允许她拒绝。
墨文芯下意识咬唇。头顶着宴筝所散发出的威压,眼底那一丝仰慕之情,好似在逐渐破裂。
他好像,与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几年前,太傅府的宴会之上。
那日幼年时期的她,同当时的辛雁,打了一架。那时,她从未曾想过,辛雁一个比她小的女娃,力气会那般的大。许是真的因着她骂辛忆榆煞星生怒了,辛雁下手也没轻没重的。
那日,喻栩洲刚同兄长将她与辛雁分开。为了避免两人冲动再次找对方寻仇喻栩洲负责分散辛雁的注意,将她带走。彻底将她们二人分开。当瞧见喻栩洲,笑着领着辛雁姐弟离开时。他看得出,在他们两人互相寒暄之际,兄长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脸上明显表现出了低落。
待他们走后,他忽地转身。第一次,对她发了火:“文芯!你怎能待辛小姐那般无礼,哪还有一个千金闺秀该有的样子?”
“可...是她骂你病秧子,我气不过。才...才...”说到最后,墨文芯没有敢再继续了,辛雁骂兄长,皆是因她率先骂了辛忆榆。
听到此话时,墨言微愣,随即失笑一声,好似不是因为这句话出自辛雁之口,而全是因为...‘病秧子’三个字。
“这不是事实?我就是个短命的病秧子,他们就算骂...也是对的。”
墨言口中这句‘他们’,让墨文芯鼻尖一酸。低眸一瞧,一眼便见墨言那紧紧捏成拳的双手。
她连忙上前,一把抓住了墨言的胳膊,吸了吸鼻子,道:“会有办法的。一定可以治好!父亲同母亲从未放弃过。所以...所以兄长也不能放弃...”话到一半,似瞧见墨言听着她这些话,眼底的无望自嘲,她连忙补充道:“若是有机会,就算不惜一切代价,文芯也定会想办法。治好兄长的病!”
对于她满怀真诚认真的保证,当时的墨言。似忽并未当作一回事。他病态苍白的脸上,扯出一抹勉强难看的笑。抬手揉了揉妹妹的脑袋,道:“好了,我派人去请示父亲,问问我们能否先行回去。他正同太傅他们寒暄聚会,想来现下一时应当脱不开身。”
“......”
听此,她的心中明白。兄长他,没有听进她的话。故而,她摇摇头,方才脸上的激动认真也逐渐淡去,转为失落,缓缓低下头,道:“不了,我去水塘边,让侍女为我收拾一下即可。兄长不必顾虑我。去寻小侯爷吧,我...想一人静静。”
“......”
墨言以为,妹妹是因方才同辛雁的矛盾而落寞。刚想安抚,可一张口,竟又是控制不住的忽地咳嗽了起来。
恍惚间,眼前的兄长脸色憋红,胸口上下起伏,竟是不觉间开始大口呼吸了起来。
“哥!”
许是,方才为了拉住冲动的她。墨言耗费了不少力气,外加自己情绪不稳定。因而眼下,突发恶疾...
"......"
墨言大口呼吸着,低眉捏着嗓子,几乎说不出话来。只因此刻病发的他,已然失语了。似是瞧见妹妹脸上的担忧,他还勉强列起嘴角,似安慰般摇了摇头。
后来,墨文芯派人连忙去通传父亲。那时,正位于太傅府正院前厅的大理寺卿大人,听后当即慌了神。只得连忙向太傅道别,急忙赶到了墨言他们位置。慌乱之间,父亲焦急拉着兄长走了。他们跑在她前面,府中所带来的侍从均焦急忙慌地围绕在墨言身边,年幼的墨文芯迈着小短腿,小跑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