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面纱一点点从白奕掌心滑脱,那细腻的布料摩擦着皮肤,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痒意。
  就在面纱即将彻底脱离他掌心的前一刻——
  白奕几乎是本能地,五指猛地收紧,将那即将溜走的面纱重新死死攥住!
  抽离的动作,戛然而止。
  女子指尖顿住,抬眸看他。
  随即,她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不像银铃,反而带着一种沙哑的、挠人心肝的磁性。
  “小郎君这是何意?”她红唇微启,声音带着戏谑,目光灼灼地盯着白奕,“要留我的面纱,留到地老天荒么?”
  这声音……
  清越中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与记忆中晏时霖的嗓音完全不同。
  如同兜头一盆冷水,瞬间将白奕从那种恍惚迷离的状态中浇醒。
  他猛地松开了手,仿佛那面纱突然变得滚烫。
  面色瞬间变得极其难堪,一种被看穿心思的狼狈和无法言说的失落交织在一起。
  可目光却还是不受控制地,贪婪地流连在那张与故人相似的眉眼上。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腔里疯狂鼓噪的心跳和喉咙口的腥甜,声音干涩地开口:
  “方才……多谢姑娘相救。”他顿了顿,终究还是不死心,抬起头,目光紧紧锁住她,“我可否……知晓姑娘姓名?”
  女子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些,慢条斯理地将面纱收回袖中,动作优雅从容。
  然后,她迎上白奕迫切的目光,嫣然一笑,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我名为——霖。”
  霖。
  一个字,如同九天惊雷,在白奕耳边轰然炸响!
  他浑身彻底僵住,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而粗重,胸口剧烈起伏,牵扯着内腑的伤势,让他忍不住又咳出一口黑血。
  他死死地盯着她,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丝连自己都不敢深想的、荒谬的希望。
  “哪……哪个霖?”他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询问。
  女子看着他这副失态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复杂,随即又被那艳丽无双的笑容掩盖。
  她微微侧头,望向不远处在暴雨中被打得簌簌作响、枝叶低垂的密林。
  然后,她转回头,朝白奕莞尔一笑:
  “雨下的林。”
  雨下的林……
  霖。
  时霖。
  白奕只觉得眼前一黑,支撑着他身体最后的力量仿佛被瞬间抽空,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是她吗?
  不是他吗?
  这究竟是命运的嘲弄,还是……一丝微乎其微的奇迹?
  第324章 饮鸩止渴
  看着白奕倒下。
  看着那道挺拔如松的身影,在暴雨和剧毒的双重侵蚀下,如同被折断的翠竹,无力地向前倾倒。
  那一刻,晏时霖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被狠狠攥紧,几乎要停止跳动。
  “师尊……”这两个字在喉间滚了千百遍,却只能化作无声的嘶鸣。
  他快步上前,在那具沾染血污和泥泞的身体彻底落地前,稳稳地将人接入怀中。
  入手的分量比记忆中轻了许多,隔着湿透的衣料,能清晰地摸到嶙峋的骨骼。
  他不在的这两年,师尊究竟是怎么过的?被多少人追杀?受了多少伤?
  心疼如同毒藤,疯狂缠绕着他的心脏,勒得他喘不过气。
  与之交织的,是几乎要将理智焚烧殆尽的思念。
  他想他,想到骨头发疼,想到每一个夜晚都辗转难眠,只能靠回忆那点微不足道的温暖,和深入骨髓的怨念来支撑。
  他将他小心地安置在相对干燥的树根下,撑开白伞,隔绝了这恼人的暴雨。
  指尖颤抖着,解开那早已被血水和雨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的白衣。
  衣衫褪下,露出的身体让晏时霖的瞳孔骤然收缩。
  旧伤叠着新伤,狰狞的刀疤、焦黑的灼痕、深可见骨的裂口.…...几乎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
  那原本如玉的肌肤,此刻布满了青紫和污浊,蚀灵散的毒性正沿着伤口蔓延,泛着不祥的黑气。
  他的师尊,本该风光霁月,此刻却像一件被打碎后勉强拼接起来的瓷器,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彻底碎裂。
  指尖不受控制地抚上那些伤痕,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虔诚的颤抖。
  他想触碰,又想毁灭。
  想抚平这些伤痛,又想在上面烙印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疼吗?”他低声问,声音是刻意伪装的清冷女声,却掩不住那丝沙哑,“一定很疼吧.…….”
  有我当初被无尽海空间裂缝撕碎时疼吗?
  有我看着你为我失魂落魄、却又在心底庆幸你终于肯为我流露情绪时,那种夹杂着快意和绝望的疼吗?
  晏时霖将自己的脸与白奕的脸紧紧地贴在一起,微不可察地叹息了一声。
  师尊啊……
  整整两年。
  我怕你难过,又怕你不难过。
  他拿起软布,蘸着清水,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伤口周围的污秽。
  动作极尽轻柔,仿佛在对待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然而,当指尖滑过那紧实温热的肌理,感受到皮肤下脉搏微弱的跳动时,一种压抑了太久的、黑暗的欲念开始蠢蠢欲动。
  他的手指,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流连在伤口边缘完好的皮肤上,带着暧昧的力度,轻轻摩挲。
  感受着那久违的体温,贪婪地汲取着这片刻的亲近。
  师尊,你可知我有多想你?
  想到……快疯了。
  目光落在肩胛处那道泛着黑紫色的毒伤上,晏时霖眼神一暗。
  蚀灵散,呵。
  他体内流淌着的,是比这世间绝大多数毒物都要霸道猛烈的本源蛇毒,这点微末伎俩,于他而言,不过是清风拂面。
  但这,却是一个绝佳的、可以名正言顺亲近的借口。
  他俯下身,凑近那处伤口。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敏感的皮肤上,他能感觉到身下的人几不可察地绷紧了身体。
  然后,他伸出舌尖,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虔诚,舔上了那狰狞的伤口处。
  “唔.……”
  一声极轻的、压抑的闷哼从头顶传来。
  晏时霖的心脏猛地一跳,一股混合着罪恶感和极致兴奋的战栗窜遍全身。
  就是这个声音。
  他贪婪地舔舐着,舌尖细致地描摹着伤口的轮廓,将那些带着毒素的污血卷入口中。
  腥甜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混合着独属于师尊的气息,像是最烈的春药,点燃了他压抑两年的所有渴望。
  他甚至故意用牙齿,极轻地啃咬了一下伤口边缘的嫩肉,听着那骤然加重的呼吸声,感受着那具身体抑制不住的细微颤抖。
  他在痛苦,也在享受。
  就像他一样。
  混合着毒素和鲜血的液体被他咽下,仿佛通过这种方式,就能将这个人,连同他的痛苦,他的生命,都一点点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每一次舔舐,都像是一场无声的侵略。
  每一次吞咽,都像是一次隐秘的占有。
  雨水敲打着伞面,噼啪作响,如同他擂鼓般的心跳。
  师尊,你感觉到了吗?
  感觉到我这扭曲的、肮脏的、却至死方休的爱意了吗?
  恨你,也爱你。
  想毁了你,更想.…把你永远锁在身边,让你眼里、心里,都只能装下我一个人。
  ……
  白奕再次恢复些许意识时,首先感受到的不是疼痛,而是一种冰凉柔软的触感,正游走在他灼热刺痛的伤口上。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逐渐清晰。
  他发现自己正靠坐在一棵相对干燥的古树根部,身上的湿衣已被解开,袒露着精壮却布满新旧伤痕的上身。
  而那个名为“霖”的女子,正跪坐在他身前。
  暴雨依旧未停,但她手中那柄白伞稳稳地撑在两人头顶,隔绝出一方小小的、静谧的空间。
  她低垂着头,浓密的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那双让白奕心神俱震的暗红眼眸。
  此刻,她正用一块不知从何处取出的、浸了清水的软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胸前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以及后背那片被火焰灼烧得焦黑腐烂的皮肉。
  她的动作很轻,很专注,指尖偶尔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完好的皮肤,带来一阵微凉的战栗。
  白奕怔怔地看着她。
  因为角度的关系,他能更清晰地看到她的侧脸线条。
  那与晏时霖几乎一模一样的凌厉下颌,那挺直的鼻梁……每一处相似,都像一根针,扎在他心上最柔软的地方。
  他本该警惕,本该推开她。
  一个来历不明、实力高强、还与故人如此相像的女子,在他重伤昏迷时解他衣衫,触碰他的身体……这太危险、太诡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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