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说完,伊恩率先冲了出去,猛然暴露的身形引起了所有防守的哨兵的注意,子弹如雨点般密集的朝他扫射过来。
  伊恩的动作让人猝不及防,柏永年的脚甚至还没有迈出去,但他迅速反应过来,伊恩是在给自己吸引火力,于是举枪扫射,趁乱一下子就解决了四五个哨兵。
  有点恶心,但飙升的肾上腺素压下了主动杀人带来的反胃感。
  柏永年压下眉毛,将那些陌生的激烈的情绪摁下。
  伊恩重新找到掩体藏了起来,但攻击没有停下,又解决了两人。
  柏永年忍不住在心里骂骂咧咧,为什么伊恩的打法这么不要命?邬泽是给这小子下蛊了吗?刚才主动暴露那一下,都不知道有多少子弹击中了他,他不是被打中手臂都会疼的直发抖吗?
  但此时此刻,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留给柏永年去质问对方,四面八方传来脚步声,其敌人听到声音都在往这里赶。
  他们被包围了,而出口处的防守还没有被突破。
  柏永年看着伊恩咬牙,似乎准备故技重施,再去吸引一次火力。
  砰——
  通往天台的门被炸开,一股热浪过后,两个熟悉的身影冲了进来。
  邬泽迅速扫射清除剩下的几人,而那名之前见过的黑发黑眸的哨兵冲到了柏永年的后方,护住他的后背,用射击逼退即将围堵上来的敌人。
  他迅速交代了一句:“跑!”
  柏永年立刻回神,跑过去架起伊恩,他几乎要对鲜血赶到麻木,甚至难以分辨那些汩汩流淌的鲜血是从对方的哪个伤口中流出的。
  他搀扶着伊恩,终于来到天台上,一架黑色的星梭悬停在上方,落下一截绳梯。
  “伊恩,你还有力气吗?我把你背起来爬上去,但你要使点劲,别爬到半道你就掉下去了。”柏永年询问。
  星朝会顶楼的视野很好,无数居民楼在黑夜中沉眠,耳边还能听见空轨疾驰而过的声音。柏永年的心脏疯狂的跳动,劫后余生的狂喜马上就要冲上心头。
  垫后的两人此时也到了。
  柏永年正要蹲下身子。
  伊恩却摇头,一边咳着血,一边把柏永年推向邬泽,鲜血濡湿的双唇一开一合。
  “我走不了的。”
  天台入口处,安托万和一个带着眼镜和口罩的女人并肩出现。
  后者看着柏永年他们,扶了一下镜框。
  而前者那双灰色的眼睛没有看着万众瞩目中逃走的敌人和实验品,只是注视着他的小伊恩。凌冽的夜风卷起他柔软的灰发,不时遮挡住他的视线。
  邬泽深深看了一眼伊恩,郑重道谢,接着将还伸着胳膊要把人拉回来的柏永年带走。
  “为什么?!他救了我,为什么不救他!只是多带一个人而已啊!”
  柏永年第一次如此痛恨哨向之间的体力悬殊,他还在挣扎,却被邬泽抗在肩上,几步就爬到了星梭内。黑发黑眸的男人也紧跟着进入舱内。
  夜风呼啸的天台上,带着口罩和眼镜的女人一手插兜,单手打开了光脑,操作了几下,虚拟屏幕的散发的冷硬的光线照亮了她平静的脸庞。
  紧接着是血肉破裂的声音。
  那具名为伊恩的肉身倒下,他的胸膛绽放出血肉组成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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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不知道为什么,码这一章的时候好困啊,眼睛也很疼,这一章花了比我预估的还要久的时间。
  今晚的夜风吹在身上很舒服。
  第33章 逃脱
  今晚的风为何如此凛冽呢。
  天台上, 灰发男人为他迷途的孩子合上双眸。
  他身后,随意决定一条性命去留的女人冷眼看着这一幕,随即双手插兜, 转身离去。
  星朝会廉价又刺眼的彩色灯光肆意的污染着注视者的双眼, 带着势要为夜空染上颜色的气势倾泻着光芒。楼下密不透风的围着数十辆外表朴实甚至有些破旧的车, 随着自己所乘坐的星梭驶远, 也陆续离去了。
  在涅墨西斯螺旋原本的计划里,自己或许本来该作为乖巧珍贵的实验品躺在其中某一辆车中吧。
  柏永年惊讶自己此刻如此拥挤的大脑里还能掠过这样平静的想法。
  伊恩最后的脸庞还印在自己的脑海里, 那毫无血色,了无生机的, 如同薄纸一般的肤色。因为鲜血而殷红的嘴唇,瞳孔扩散的双眼,和那像顽皮的孩童一般执拗的, 不曾消失的雀斑。
  柏永年身形摇晃,强撑着扶住自己的额头。
  星梭的舱门关闭了, 切断了夜风,舱内的暖意一点一点包裹他。他确确实实的逃脱了。
  但先前还急着要喷涌而出的, 那劫后余生的喜悦, 如今却像砒霜一样,另他不能饮尽。
  他反刍着那些发生过的对话, 咀嚼其中的文字, 细细研磨自己的回忆,企图从中找到答案。
  但他甚至不是怀揣着问题去的, 又能寻求到什么答案?
  “唉……”
  是谁的叹息?
  柏永年从自己脑海中的乱流中挣扎着,要去看那发出叹息的唇,但自己却仿佛和世界隔了一层水膜,被包裹其中, 几近溺水。
  他踉跄着后退,好像撞入了何人的怀抱。
  尚且带着夜风的冷意,还有些浅淡的药物的气息。
  “对不起,宿少将,小柏他只是……”
  邬泽的声音在他前方响起。
  “没事,他精神图景不稳定,需要休息。星梭的急救箱内有……”
  平静舒缓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后面的话语在横冲直撞的思绪中破碎。
  脑域的疼痛更加强烈,几乎要将自己撕碎。
  这时,冰冷光滑的玻璃瓶口抵上了自己的唇齿,带着苦味的液体流入,脑海中肆虐的疼痛终于缓和。
  耳边似乎还有人交谈的声音,不等他去分辨,一双温暖的手就覆上了他的眼睛。
  “睡吧,睡一觉,醒来后又是新的一天……”
  *
  “心真大。”
  柏永年在一片漆黑中睁开眼,看见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坐在对面。
  “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也有几个月了,你不会真当自己是一个普通学生了吧?”
  “……什么?”
  “行事鲁莽,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天真。”对面的人恶劣一笑,“今晚难道是你第一次杀人吗?我们的记忆没出错的话,恐怕不是吧?”
  先前被强行压下的情绪喷薄而出,柏永年猛地俯下身,撕扯着自己颈部的衣物。
  恶心的感觉顺着喉咙要冲出自己咽喉,却什么都吐不出来,青筋凸起的手紧攥着柔软舒适的布料,徒留空荡的胃囊挣扎着,抽搐着。
  对面的人冷眼看着柏永年,声音浸着丝丝恶意:“虚伪,你明知道,早在穿越来的第五天,你就杀人了。”
  “这么轻易就忘记了雷克斯吗?我亲爱的自己,你恐怕是在自欺欺人吧?”面前的人走近,弯腰从下而上的看着柏永年的脸,漆黑的眼眸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嘴。
  “他的尸体,我们去看过的,还记得吗?你还差点因此搞丢了小五呢。”
  对自己劫后余生的自厌,无力改变现状的疲惫,复杂的情绪在胸腔交织。
  “是啊……是啊,我怎么忘性这么大,怎么这么天真,几乎可以说是愚蠢了。”柏永年缓慢直起腰来,声音因为方才的呕吐和呛咳有些沙哑。
  “我以为这里和自己原本的故乡一样安全,我以为只要努力就可以逃脱死亡的追猎。”
  柏永年空茫的双眼看着虚无,恨不能一层一层剖开自己,看清那些所有指向现状的,天真的想法。
  身旁方才还极尽刻薄的自己,此时反而收敛了所有的表情。
  “我的性命,不是靠我自己的努力得以安然无恙的,这得益于君禾哥、邬泽的保护。论为活下去付出的努力,我比不上伊恩,但命运却没有给伊恩留下生门。”
  柏永年疲惫的闭上双眼:“啊……我真是一个,幸运的蠢货。”
  身旁的人影慢慢靠近,伸出双臂环抱住柏永年:“没事,即使是幸运的蠢货,也有未来。”
  “既然过去无法改变,就记住那份情感,记住那些温暖和欢乐,苦痛和仇恨,坚定地向前吧。”
  “一直前进,走向你能努力达成的,最好的那个未来。”
  *
  睁开眼,入目是雪白的天花板,耳边是医疗仪器传来的规律的滴答声。
  好吧,自穿越以来,他一向多灾多难,如今甚至有点习以为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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