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江元澈不语。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 不毁一桩婚。”江挽眠痛心疾首,“皇兄, 你看看你做的好事……竟然让有情人分隔两地。”
江元澈沉默。
“还有, 皇兄, 人与人之间能不能多几分信任。”江挽眠指指屋顶,质问道:“你派人监视我!”
“?”江元澈气不打一处来。
谁?
他吗?!
“还不是——”
江挽眠扬了扬下巴, “是什么?”
江元澈:“………”
说什么?
担心这个小没良心的?
看起来是不用了。
“呵。”
“自然是来给你收尸的。”
“?”江挽眠眨眨眼,“你舍得我吗?”
“………”江元澈看着少年清亮的眸子, 不说话。
是了。
他承认, 他被这个初见的少年勾了魂, 再也离不开了。
他不愿意让江挽眠离开。
他渴望这个人,可以永远相伴他的身侧。
似乎是来自灵魂深处的震颤,叫江元澈无法不去关照爱护这个少年。
也无法说出一句“舍得,我舍得你离开。”
“………”
江挽眠真的是妖精吗?
他们真是前缘再续吗?
疯了。
他在想什么?
江挽眠满意欣赏江元澈的表情, 对一旁还没回过神来的柳容廷说:“柳公子,等我好消息。”
然后走到江元澈面前,伸手勾上男人的手,强行十指相扣,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线说:“你不说我也知道——”
“陛下,你舍不得我。”
江元澈眸子闪动一下, 心脏遏止不住的剧烈跳动起来。
恰巧春风吹来,吹起满庭桃花,稀稀落落的掉入内室,也掉入江元澈的心里。
他闭了闭眼,回握住少年的手,拽着人走出垂芳阁。
江挽眠笑意盎然,任由人牵着走。
“皇兄。”
“嗯。”
“哥!”
“嗯。”
“元澈哥哥!”
江元澈步伐一滞,“………做什么?”
“你真让我当亲王呀?”
“你不想要?”
“要啊。”江挽眠松开手,站到江元澈面前,“但名不正言不顺的。”
“皇权特许,天恩施泽,便是名正言顺。”
“但我心里过意不去。”江挽眠勾唇笑着,“那该怎么办呢,我的陛下?”
“你希望怎么办。”
“那便,汗马功劳,千金不换。”
江挽眠眸若桃花,一笑竟让满天桃粉失色,“皇兄这么步步为营,说什么也要沧澜做大宁的附属国,我想……应当是为了有朝一日,大宁边境再无粮草亏空之忧,是吗?”
“………”
见江元澈不说话,江挽眠继续道:“北渊兵强马壮,沧澜鱼米富庶,唯独大宁,空有百年国祚,实则内里早已亏空。”
“长久之计,唯有兵不血刃的拿下沧澜。”
江元澈听着少年直言直语,竟觉得这合该是江挽眠能说出来的。
他声线不自觉柔和,“我不否认你的话,但大宁比你想的更强。”
“我知道。”
“如果我说,沧澜愿意交给大宁农户耕种之道,并且对大宁开放所有商道呢?”
“那时,你仍然觉得,沧澜必须依附于大宁吗?”
江元澈没回答,只说:“沧澜不会愿意,授人以渔,他们还没有这般慷慨。”
“我可以做到。”
“这不是一件易事。”江元澈提醒到,“柳容廷与萧少卿,也不是什么好人。”
“自然。”江挽眠点头称是,“若他们是心慈手软之辈,沧澜也不会有今日局面。”
早不知道被瓜分成什么样了。
又一阵春风吹过,这一次,桃花落在少年柔软的发间。
江元澈抬手摘下,花瓣落入指尖,轻盈柔软,他垂眸轻笑,“江挽眠,你要怎么说服朕?”
“?”
“你不应该问我计划是什么吗?”
“哦。”江元澈淡淡道:“朕凭什么听呢?”
“朝中五品以下官员,折子都递不到朕的桌案上。”
“你又官居几品?”
“???”江挽眠不可置信,指责道:“你这样,简直昏君作派。”
“我给你机会了。”江元澈伸手捏住江挽眠的下巴,指节轻轻摩挲,漫不经心说:“现在,说服我,听你的谏言。”
满庭春色里,江元澈抓住了最柔和温暖那缕,笼在手心里。
春风也偏爱他几分,不躲不闪。
“………”
见江挽眠没有动作,也不说话,江元澈淡笑,“不是伶牙俐齿吗?”
“怎么不说——”话。
淡淡桃花香扑面而来,唇瓣附上温热,江元澈眼眸微睁,所有话都卡在嗓子眼里吐不出来。
江挽眠伸手勾住江元澈的脖颈,踮起脚凑近,浅浅啄吻。
两道不稳的气息摇摇晃晃,主动的人不见得多大胆,被动的人也不见得多沉稳。
就这么贴着,久到江挽眠都累了,也没得到回应,他整个挂在江元澈身上,“你怎么回事啊?”
“………”
江元澈只是垂眸看他,不言不语。
江挽眠两颊染上薄红,退开些许,觉得不够,又退了一步。
然后自顾自低头看脚尖,耳根子烧红得厉害。
良久过去,江元澈才说——
“走吧。”
这位大宁帝王面色不改,声音却是哑了些许。
转身那刻,觉察到身后人没有跟过来,他又转身伸手,语气淡淡,“江挽眠,你不是孩子了。”
江挽眠还是没动。
江元澈就保持着伸手的姿势,又补了一句,“江挽眠,过来。”
“哦。”
语气里颇有不情不愿的意味。
江挽眠走了两步站定,看面前的手心一眼,淡淡说:“皇兄,没有哪家兄长会这么牵着自家成年的弟弟,尤其是……你们皇族。”
“你只想做我的弟弟?”
“你希望我只做你的弟弟?”
江元澈抿唇,收回了手,“回御书房,把你想做的,一一写下来。”
“…………”
*
龙涎香染了江挽眠一身,他专注于笔下,清丽工整的字迹铺满一桌案。
福泽伺候着笔墨,只见江元澈垂眸,目光落在折子上,却久久未翻动。
他瞧那边安静落笔的江挽眠一眼,又看一动不动的江元澈一眼,暗自摇头。
造孽。
“陛下龙体欠安,可需臣弟去太医院,找太医令来瞧瞧?”江挽眠不知什么时候写完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凑到了江元澈跟前。
江元澈没发现。
福泽也没发现。
“………”
“写完了?”
江挽眠点头。
“福泽,呈过来。”
“是。”
带着淡香的宣纸在江元澈手中捏着,一页两页,他一一看过去。
速度不紧不慢。
到了后头,又翻回来。
江元澈将宣纸放下,抬头,正好对上少年清亮的眼眸,喉咙蓦然一紧,“做什么?”
“皇兄,可还满意你看到的?”
“………”
福泽难得见江元澈这样翻看一篇策论,也知道这位陛下必然是满意得不得了。
于是听江挽眠这一句,立刻拍须溜马道:“小殿下文采斐然,卓尔不群,陛下哪能不满意呢?”
江挽眠点头,赞赏的看了一眼福泽,然后拿起那一沓厚厚的纸在江元澈面前晃得哗哗作响,“皇兄,不奖励一下臣弟吗?”
江元澈看向少年得意的眉眼,“确实不错。”
“就这?”
“不然你还想怎样?”
江挽眠:“………”
六。
这江元澈怎么油盐不进的。
他记得陆远洲和行疆不这样啊。
都把他当磨牙棒啃了。
总不能是江元澈不行吧……
江元澈没有意会江挽眠眼里的复杂情绪,淡淡点评,“策论很好,施行起来也不难,不过——”
“若是沧澜不归降于大宁,北渊总有一日会攻打沧澜,那时大宁便不可能护得住沧澜,而北渊一旦吞并沧澜,那时大宁便是受制于人,寸步难行。”
“既然护不住,沧澜为什么还要找你做交易?”江挽眠不理解。
“不是护不住,而是不能护。”
“?”
江元澈看福泽一眼。
福泽立刻意会,带着一行宫人退出去,关上门然后走远。
见江元澈这神神秘秘的样子,江挽眠感觉自己即将吃到惊天大瓜,他缩进江元澈怀里,仰头低声说:“我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