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将他永远囚禁在身边!让他只为你一人绽放笑容!只为你一人分泌这救赎的蜜液!”
  “他是你的!只能是你的!撕碎所有觊觎者!包括卡洛姆!包括阿莱瑞克!”
  野兽的咆哮在他灵魂深处疯狂嘶吼!那声音如此清晰,如此诱惑,带着毁灭一切、独占一切的疯狂。
  不!
  不能!
  赫利俄斯蜷缩的身体猛地绷紧!如同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
  巨大的痛苦瞬间撕裂了那虚假的安宁!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
  为了对抗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占有欲,为了保持最后一丝清醒,赫利俄斯做出了最本能、最残酷的选择自残。
  他空闲的那只手,猛地攥紧成拳,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发出咯咯的响声,然后,带着一股狠绝的力道,狠狠砸向自己坚硬的小腿胫骨!
  “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黑暗中响起。
  剧痛如同冰冷的钢针,瞬间刺穿了迷醉的暖流,带来一丝短暂而尖锐的清醒。
  不够!
  还不够!
  那野兽的咆哮并未消失,只是被剧痛暂时压制。
  赫利俄斯毫不犹豫,再次挥拳!这一次,是更加坚硬的膝盖。
  “砰!”
  又是一声闷响!
  一次!
  又一次!
  他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如同一个失控的疯子,用最原始、最暴烈的方式,用拳头、用额头撞击冰冷的金属墙壁,用指甲深深抠进自己手臂的皮肉。
  每一次自残带来的剧痛,都如同一盆冰水,短暂地浇灭那熊熊燃烧的占有欲之火,带来片刻喘息。
  但这喘息是徒劳的。
  蜜液带来的抚慰感如同潮汐,痛苦退去,那温暖的安宁感便会再次悄然涌上,试图抚平他自残的伤口,然后……那被抚慰后的空虚,会立刻被更加强烈、更加难以忍受的占有欲所填补。
  这是一个无解的、绝望的循环。
  抚平——痛苦——自残——短暂清醒——抚平——更深的痛苦——更疯狂的自残……
  除非……
  除非将那抚平痛苦的源泉,永远地、彻底地囚禁在身边。
  寸步不离!
  让他只属于自己!
  让那温暖的笑容、那纯净的蜜液,成为他赫利俄斯一人独享的救赎!
  只有这样,灵魂才能得到真正的释放!才能从那永无止境的撕裂感中解脱!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最甜美的毒藤,缠绕上赫利俄斯痛苦挣扎的灵魂。
  他不能!
  他知道,他不能!
  赛泊安那纯粹信任的笑容,那毫无防备的眼神,如同烙印般刻在他心上。他不能玷污那份纯净!不能将他也拖入自己这无边的黑暗深渊!
  但是……
  不甘!
  如同岩浆在冰冷的地壳下奔涌!
  如同毒蛇在心脏深处噬咬!
  他不甘!
  凭什么卡洛姆可以披着神职的外衣觊觎他?
  凭什么阿莱瑞克可以光明正大地以监护虫的身份拥有他?
  而他赫利俄斯,这个被诅咒的、畸形的“怪物”,却连站在他身边,感受那片刻阳光的资格,都要用自残的痛苦来换取?
  他想要……
  他想要站在赛泊安的旁边。
  不是占有,不是囚禁,仅仅是……站在他的旁边。
  像在走廊上那样,帮他分担重物,看着他对自己露出那毫无阴霾的、温暖的笑容。
  仅此而已。
  这个愿望,在普通人看来是如此卑微。
  但对于一个流淌着贪婪诅咒血统的虫族,一个刚刚品尝过极致诱惑的雄虫来说,这卑微的愿望,却如同在悬崖边跳舞,每一步都踏在失控的边缘。
  虫族,是一个被本能和欲望驱动的、极其可怕的种族。
  一旦有了一开始的贪欲,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想要靠近”,这点星星之火,便会以燎原之势,在血脉中疯狂燃烧、蔓延、膨胀!
  直至吞噬理智!
  吞噬底线!
  吞噬一切!
  最终,只剩下那熊熊燃烧的、独占的烈焰!
  赫利俄斯蜷缩在黑暗的角落,停止了自残的动作。
  他布满伤痕的身体在剧痛和残留的蜜液安抚下微微颤抖。
  他紧紧握着那个已经空了的玻璃瓶,瓶口还残留着一丝甜香。
  黑暗中,他沉寂的灰色眼眸缓缓睁开,里面不再是死寂,也不再是单纯的痛苦,而是翻涌着一种深不见底的、名为“不甘”的黑暗漩涡。那漩涡的中心,倒映着赛泊安温暖的笑容,也燃烧着即将失控的、毁灭一切的欲望之火。
  他想要……站在他的旁边。
  但虫族的血脉在低语。
  靠近他,然后……占有他。
  第56章 所谓怪物的过去(加更)
  黑暗的禁闭室里,那场由蜜液引发、最终以自残收场,终于平息。
  剧痛带来的短暂清醒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也榨干了精神上最后一丝抵抗的意志。
  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拖拽着赫利俄斯沉向无意识的深渊。
  他蜷缩在冰冷的地面,布满新旧伤痕的身体因疼痛而微微抽搐,紧握空瓶的手无力地松开。
  玻璃瓶滚落,在死寂中发出轻微的声响,最终停在阴影里。
  然后,不可思议地,赫利俄斯睡着了。
  不是浅眠,不是惊醒连连的噩梦,而是一种他几乎遗忘的、深沉而安稳的睡眠。
  没有父亲实验室刺眼的白光,没有卡洛姆扭曲的嘲弄,没有体内力量失控撕裂筋脉的幻痛,没有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灵魂的、对自我存在的厌恶与恐惧。
  只有一片温柔的、模糊的暖意包裹着他。
  在这片暖意中,破碎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浮现,如同沉船被打捞起的残骸。
  童年……那不能称之为童年的时光。
  巨大的、冰冷的实验室。空气中永远弥漫着消毒水和失败基因样本的怪异气味。
  那个被他称之为“父亲”的存在,像摆弄零件一样,用自己强大的基因融合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种族基因,试图创造出完美的工具。
  卡洛姆,是第一个被父亲展示的“杰作”。
  完美的外表,如同精心雕琢的神像;强大的精神力,如同深不可测的海洋。
  令人惊叹的智力,如同冰冷的运算核心。
  父亲眼中闪烁着满意的、近乎狂热的光。
  然而,那完美的外壳下,是基因分裂制造无法回避的诅咒。
  一种深植于灵魂的、扭曲的占有欲。
  卡洛姆所“喜爱”的,最终都会在他病态的占有中被毁灭。他爱的不是对象本身,而是“占有”这一行为带来的掌控感和随之而来的毁灭快感。
  他是父亲精心打造的、带着致命缺陷的完美武器。
  而他,赫利俄斯,是紧随其后的“半成品”。
  他的精神力在狂暴时甚至能短暂超越卡洛姆,他的肉体强度堪称人形兵器。
  代价是,他无法像卡洛姆那样完美地“控制”自己。
  他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当精神力彻底失控,完全虫化,他将不再是“赫利俄斯”,而是一头只知杀戮与毁灭的、失去所有理智的怪物。
  父亲看着他的眼神,只有冰冷的评估和失望。
  “只有虫母陛下才能拯救他这样的畸形种。”
  父亲冰冷的话语,是判决,也是渺茫的希望。
  虫母陛下……
  那个只存在于壁画、传说和虫族血脉最深切渴望中的身影。
  象征着孕育、安抚与秩序的至高存在。祂是所有畸形与狂暴最后的救赎。
  可是,千年了。
  虫母陛下的踪迹如同宇宙尘埃般消散。一代代强大的王夫候选者,如同璀璨的流星划过夜空,在漫长的等待中耗尽生命,最终化为枯骨,王夫的位置被继承,被取代。
  希望如同指间流沙,越握紧,流逝得越快。
  赫利俄斯知道,他没救了。
  虫母的传说,不过是父亲用来安抚他、也是用来安抚自己的、一个虚无缥缈的泡影。
  他注定要在力量失控的狂暴中走向毁灭,或者……在清醒的痛苦中自我放逐。
  于是,欧律狄刻监狱诞生了。
  父亲亲手打造的、华丽而冰冷的牢笼。
  名义上,是为了关押最危险的囚犯。实际上,是为了关押他最“成功”和最“失败”的两个作品。
  卡洛姆是典狱长,是这座监狱明面上的主人。
  而他,赫利俄斯,是囚犯,是看守,也是这座监狱真正的主人之一。
  一个被锁链拴在宝座上的怪物。
  生活,在灰暗的、没有尽头的循环中进行着。
  卡洛姆恨他。
  恨他这具同样畸形的身体,恨他体内流淌着同样的、被诅咒的骨血,恨他承受着同样的、无法摆脱的病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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