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的确。”陆铭晖道:“至今没能找到贺连的下落,贺镜先生似乎十分焦急,最近在联盟露面的次数也减少了。”
  “嗯,这就对了。”祁则安咳了两声,道:“贺连不是失踪,他应该是同伙。放走赵吏的人很有可能是贺连。”
  彭子成:“等等…为、为什么?祁哥,这是不是有点太……”
  陆铭晖:“理由?”
  “住宿安排。”祁则安嗓音沙哑:“唐暮秋专门问了欧阳沨他们小组的房间安排。如果欧阳沨和尹匿都是单人房,那么剩下的一个标间就是赵吏和贺连在住。”
  “……我天,还真是。太细了,我完全没注意到。班长太可怕了……祁哥你也太可怕了。虽然我不想怀疑那小子的……但这真的说不过去。不管怎么样,祁哥你好好休息,调查贺连的事情就让我们来。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需要的吗?”彭子成道:“你只管说。”
  祁则安道:“如果有唐暮秋的消息……”
  “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陆铭晖道。
  祁则安闭了闭眼:“嗯。”
  彭子成:“还有其他的吗?”
  祁则安思索片刻,睁开眼眸:“如果有机会,再想办法去趟西部禁区。去调查一下谭照明这个人。唐暮秋在禁区时和他单独接触过很多次,我直觉他有点问题。关于他的所有线索都别遗漏。”
  “好。”彭子成道。
  “对了,还有最后一件事。”祁则安开口:“这次你们回去后,在我说可以之前,都别来了。”
  彭子成面露不解:“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都回去好好休息吧。”祁则安垂下眼眸。
  陆铭晖看了祁则安片刻,他皱眉道:“……你是不是……”
  “不是。”祁则安立刻道:“别瞎想,都回去吧。”
  彭子成挠挠头,半晌憋出一句:“祁哥,不管怎么说,你别丧啊。被老婆甩不丢人,被老婆甩了后不敢追第二次才丢人……”
  “你闭嘴吧。”陆铭晖戳了下彭子成:“那我们走了。”
  祁则安闭上眼睛:“嗯。”
  二人顺着绳索原路从窗户翻走,祁则安沉闷地呼出一口叹息。
  祁则安抬眼看向特需病房的天花板,雪白,像唐暮秋的肌肤,但还是唐暮秋的肌肤更好看。
  唐暮秋吻他的那一天,视线中带着决绝。
  那是一种可以放弃一切、拼上性命的决绝。
  仿佛祁则安本人来了都不能打破唐暮秋的内心所想似的,决绝、坚定、甚至夹杂着浓重的偏执。
  那是代表放弃与断绝的决绝之意。
  那是唐暮秋第一次主动吻他。祁则安想,第一次主动吻自己,就用那么痛苦的神情。
  怪自己。
  都怪自己做的不够好。
  怪自己与唐暮秋重逢时端着态度恶劣,怪自己与唐暮秋做任务时故意隐瞒,怪自己与唐暮秋独处时没能再多哄哄他。
  可……对不起还没来得及说,人怎么就跑了呢。
  他本以为,他和唐暮秋之间有更多的时间相处,未来会慢慢把曾经那些破事都摊开讲明。
  他想问唐暮秋两年前不告而别的原因;想问他为什么会被联盟通缉;想问他为什么会主动靠近自己,究竟他带着什么目的。
  可唐暮秋不给他这个机会了。
  祁则安心脏闷痛,他的眉头无意识地拧起,深棕色眼眸润了起来。
  高烧不断、吊着水、腺体处的疼痛还不如心痛。
  祁则安的眼泪又从眼眶里溢了出来。他用胳膊挡住双眼,泪水逐渐浸湿病号服的袖子布料。
  这样和两年前,又有什么区别。他还是被唐暮秋抛下了。
  他的爱人两年前不要他,现在也不要他了。
  第59章 替罪。
  阴暗潮湿的地底, 土块被唐暮秋一脚踩碎。他弓着身子,从一道隐秘的地下通道朝前走去。
  泥土的气味席卷鼻腔,逼仄狭小的土地甬道内空气稀薄, 呼吸之间满是土腥味。
  唐暮秋步履蹒跚, 似乎因为先前的战斗让身体受累, 脚步晃荡着。他用胳膊支撑身躯旁的土墙,慢慢朝前方走去。
  深不见尽头的黑暗出现一束光,紧随其后而来的, 是强有力的异能光波。
  洁白的、高贵的、宛若审判的光波,正源源不断朝外扩散。
  周围的一切生物都被粉碎, 活着的动植物踏入这块区域便化为粉末。
  方圆十几里更是没有一点人类近期活动过的迹象。
  唐暮秋闷着声低头,地上的脚印并不新,看上去像半个月之前的。
  面前能够粉碎一切的光波闪烁不断, 唐暮秋乌黑的瞳孔与之对视,洁白的光辉映照在黑色的瞳孔内,显得更加明亮。乌墨色的瞳孔像是两颗漂亮的玻璃珠, 映照出面前宛如珍珠的屏障。
  唐暮秋闷着声喘息, 伤口虽然愈合, 但他身上那股疼痛的劲还未过去。他背靠墙壁喘息片刻平复呼吸,淡淡的金色柔光萦绕他的身躯。唐暮秋从后腰处捞出环首刀,慢慢走上前。
  他穿透抹消一切的光波,淡然地站在一座古老的时钟前看向内里。
  时钟外部被淡蓝色的异能包裹,形成一颗球体。保护球将时钟牢牢护在怀里,看上去坚不可摧。
  唐暮秋轻车熟路地站到古钟正对面, 动作行云流水地用环首刀对屏障划了下去,淡蓝色的屏障顿时如同水珠波浪晃荡,晃荡中裂了一道缝隙, 唐暮秋神色如常地走了进去。
  唐暮秋轻声开口:“好久不见。”
  古钟察觉到有人靠近,它表盘的钟表爆发出剧烈的蓝光,表盘上腐朽的秒针仿若在枯竭中重生,它飞速朝前奔去,分针时钟一同加速扭动,龙脉地底的一切在刹那间化为碎泥坍塌。巨大的威压令唐暮秋的五脏六腑感觉到被撕裂的痛楚,他眉眼淡然看不出一丝情绪,仿若对这种痛苦早已习惯。
  钟表不断向前奔跑,代表着时间的河流加速向前涌动,龙脉之外的天际上方显现出数以千计的黑洞,内部窥探的异种正站在洞口即将下落。
  唐暮秋垂下眼眸,他轻声道:“回溯。”
  唐暮秋的身躯瞬间被轻柔金光包裹,刹那间,钟表的飞速向前奔跑的举动就此停滞。
  唐暮秋顶着撕裂威压走上前去,他弯下腰用掌心轻柔地贴上古钟的身躯。
  古老肆虐的时钟将时间收回,向前奔跑的时针飞速倒转,龙脉天际上的黑洞若隐若现,最终消失。仿若先前出现的只是海市蜃楼般的错觉。
  唐暮秋的身躯脏器正在被不断挤压,他用人类之躯承受古钟的能量刺痛,他的眉头轻微皱起,喉咙中难以扼制地发出一声痛苦轻吟。
  时间流逝地速度被无限拉长,似乎一切都变得缓慢起来。
  身躯承受的苦楚加倍,眼前化为一片黑暗,周遭的一切也不再能听清。鼻腔与口腔同时溢出鲜血,又被唐暮秋颤抖着胳膊随意抹去。他大口呼吸,整个人身躯冒出冷汗,本就白皙的脸蛋在此刻更是苍白,最终跪在地上用双手支撑身躯。
  黑色的环首刀掉落在唐暮秋身侧,发出清脆声响。
  唐暮秋身躯爆发出的异能被古钟缠绕、吸收、汲取,如同给它贡献养料一般,唐暮秋的呼吸错乱。他咬紧后槽牙抬起头,将怀中那本黑色的老旧密码本放了出来。
  本子从唐暮秋怀中被拿出的刹那,爆发出白色的光团。它迅速腾空飞起,纸张极速自动翻页,被沈惜写下的文字不断浮现在唐暮秋眼前。
  最终,自动翻页的举动停止。
  纸张摩挲音停下,唐暮秋艰难抬眼,努力用昏黑的视线去看上方的文字。
  只见停留的那页纸张上写着:
  【秋纪元756年9月23日,秋分日。继明的孩子性命垂危,即将死亡。】
  唐暮秋嗓音颤抖:“果然……我就知道,一切都是因为我们的能力……只要我代替他承受一切罪与罚,他就不会受伤,也不会死了。”
  古钟发出鸣音震荡,龙脉地底钟声回响。
  唐暮秋的视线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彻底看不见了。
  异能被古钟源源不断吸收的感觉算不上好,他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身躯中的“活”感正源源不断被抽离自己的躯壳。
  唐暮秋的身子近乎软了下来,他摸索着从口袋中掏出一管针剂,他大口喘息,汗液从他的下颌滴落在地。
  “祁则安……你不会有事的,我绝对不会让你出事。”唐暮秋声音嘶哑,他喘息几下又道:“西叔……对不起。”
  说罢,唐暮秋抬手将针剂狠狠扎进自己的腺体,他将针剂内部的信息素与血液全部推入自己的腺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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