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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魏逢趴在他肩膀上,用像要撕咬下他一块肉的力道重重咬他脖子,咬住死死不松口,直到他们都闻到血腥的味道。混杂咸湿眼泪的冷风中,许庸平五指插-入他发间,等怀中身体不再剧烈颤抖后亲吻掉他眼角的泪水,无比自责地哄他:“臣在这儿……”
  魏逢终于放声大哭,像要把所有的不安、委屈、绝望和伤痛全部通过哭声倒出来。他一边哭一边发抖、冷颤,流出那么多眼泪,那么多的恐惧和痛苦,到临界点猛然爆发出来,哭得让人肝肠寸断。混乱中许庸平抱紧他,一直亲他,一遍又一遍说对不起,最后说,我爱你。
  ——我爱你。
  在很早以前,在你我都不知道的时候,我就爱你。
  第56章 “臣无家可归了,陛下收留一下臣吧。”
  “一醒来没看到人……”
  玉兰端来一盆热水, 内疚地说:“没拦住。”
  “给我吧,你们都下去。”
  玉兰低“哎”了声,带着其他几名婢女太监出了殿门。
  “陛下抬一抬手?”许庸平说, “臣给陛下擦擦脸。”
  魏逢看了他一会儿, 确定他还在,慢慢慢慢, 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
  许庸平将布帛在热水里浸透了拿出来, 依次给他擦了脸和四肢,擦了手指和脚趾, 等摸上去温度都正常, 颜色变红才停下。
  魏逢以前不会手冷脚冷,他好动,白日出去跑两圈回来手脚还是能自己发热。现在一动头眼都发晕,失血过多导致体内优先向内脏供血,四肢末梢回温速度就差了点。
  床是铺好了的, 玉兰心细,早在里面放好了汤婆子, 脚头床头各一个,睡进去很暖和。
  魏逢一天当中绝大部分时候都在睡觉,许庸平问他:“饿不饿?”
  魏逢不说话, 坐在床边睁着大眼睛看他脖子,许庸平伸手一摸, 摸到湿黏的液体, 拿下来一看,满手血。
  魏逢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唇抿着,很黯然愧疚的样子。
  “陛下帮一下臣?”
  许庸平想了想, 拿了手帕在他面前半蹲下来,说:“臣看不到。”
  “……”魏逢眼睫毛轻轻一颤。
  他能活动的右手掌心蜷了蜷,许庸平把手帕放在他掌心,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抓紧了手帕又松开,松开又抓紧。
  最后还是很认真地把帕子放在了伤口处,压好止血。
  高高举着手,胳膊从袖子里落出来,细而孱弱的半截,连着能看到皮肉下骨头形状的一只手,血管淡紫泛着青。
  许庸平温和地跟他解释:“上午臣去了文渊阁,起得太早,见陛下没有醒,就没有吵醒陛下。”
  魏逢举着手,不说话。许庸平怕他手酸,握着他手腕拿下来,看着他低垂的眼睛,轻轻地问:“不想跟臣说话吗?”
  魏逢不开口,张了张嘴,又紧紧闭上。许庸平握着他手腕,等了一会儿,道:“没关系,等陛下想说再说。”
  “阁老。”
  玉兰在外面敲了敲门,道:“早膳好了呢,做了鱼片粥。”
  昨晚吃了饺子,鱼肉要好消化一些,许庸平问:“陛下吃半碗再睡?”
  魏逢朝他伸了伸手,许庸平会意,抱着他起来,感觉到他的头在自己脖颈处依恋地蹭了蹭。他靠自己很近,右手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脖子,很快,那里一片湿润。
  粥他想自己喝,右手握着那支木头雕的饕餮勺子尽力地吞咽。吃完开始犯困,等玉兰收拾的时候一直揉眼睛,胃没反应过来小小地打嗝。等许庸平背对着的功夫,再回来一看,人已经爬到床上安静地躺好了,只是视线一直跟着他。
  冬天人总是睡得多,他小动物一样把头埋在被子里,左右两边的被子全部乖乖压好了,上午的阳光从屋外投射进来,不晃眼。正好有一道光照在他脸上,照出细小的绒毛。
  许庸平心脏无端一软。
  ……
  从那一天开始,魏逢一天最多吐一次,大部分东西他都吃进去了。等到正月十五过元宵的时候,他还破例被独孤数允许吃了几颗黑芝麻馅的糯米汤圆。他喝药喝太多,一个月来药膳吃了不少,药膳那东西味道终归是怪的,嘴里都是苦味,他就有点嗜甜。
  他长了少许肉,看上去不像以前那么嶙峋。许庸平给他擦身体换衣服的时候,总是能摸到他清晰的肋骨,每一根都能摸到。
  照他这种肉多骨量长而细的样子,能摸到身上的骨头太不正常了。
  他给魏逢擦干身体时候魏逢会有一点儿害羞,把头埋在他颈窝,微微地喘息。
  许庸平就会在热气熏得蒸腾的屋内淌一身汗,但他什么都不做。魏逢低头看着微波荡漾的水面,睫毛慢慢地落下去,沉寂下去。
  ……
  “再养一两个月吧。”独孤数来看了说,“等冬天彻底过去再说手的事,我看伤口长得还好,没怎么撕裂,平时别动,少用力——算了,不说了,天底下没有比你对魏逢更周到的了。”
  那天过了十五,魏逢在睡觉,他一天的所有任务就是吃饭和睡觉。身体和精神的双重透支令他常常昏昏沉沉,行走坐卧动不动眼前发黑,要在原地恢复很久。这两日稍微强一些,也强不了多少。
  许庸平一手扶着后颈转了转脖子,脸上没什么喜色,低声说:“他一晚上要惊醒几次。”
  独孤数表情变凝重:“什么时候的事?”
  “我不确定。”
  许庸平想了想说:“最早夜里睡觉我会时刻注意,他可能惊醒之后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再睡着,再惊醒,没有惊动任何人。没亮灯,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半夜醒了很多次。怕他没醒,起身反而吵醒他。”
  独孤数表情变得有一点奇怪:“你没跟他睡一张床?”
  “他左手受伤,太容易压到了,况且……”
  许庸平顿了顿,说:“不太方便。”
  独孤数追问:“有什么不方便的。”
  “……”
  许庸平无奈道:“现在不是时候。”
  那些大补的东西他也跟着吃了不少,一屋之内,心爱之人就在身边,同屋不同床也罢了,躺在同一张床上,难免意动。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有定力,他毕竟不是清心寡欲的神仙。这种时候做这种事总让他觉得自己疯了,也下得了手。
  魏逢的身体实在太糟糕,出了汗发烧咳嗽再吐几回,一个月前功尽弃。何况有些事没有说清楚,魏逢还并不愿意说话。有几次他尝试开口,一提起来魏逢的态度就会非常抵触,情绪变得激烈和不对劲,让他不能再继续。
  再等等吧,许庸平想。
  “我觉得你可以试试。”
  独孤数看了他半天:“虽然我从身体上不建议,但从心理上,我建议。他夜里再惊醒你也好安抚,他可能是应激,怕一睁眼你就不在了。”
  许庸平顿了顿。
  独孤数:“你要是实在担心别让他……”停顿,面不改色地说,“别让他身寸。”
  “……”
  许庸平沉默了半秒,说:“我知道了。”
  道过谢之后他回昭阳殿,走了一段不长不短的路,回到殿内玉兰正出来,见到他拂了拂身,到底是担心,主动搭话道:“陛下还不愿意说话呢。”
  魏逢是爱说话的性子,昭阳殿从没有这么安静过。
  许庸平说:“慢慢来,不着急。”
  当天夜里给魏逢洗澡,他整个人湿漉漉,许庸平拿了干燥的布将他一裹,把他放到床上他就像泥鳅一样钻进自己暖烘烘的被子,很快他意识到,自己忘记穿寝衣,还是光溜溜的,他最近反应老是有点慢,在被子里想了想有什么不对,然后悄悄露出一个脑袋,疑惑地看着许庸平。
  许庸平给他穿衣服,穿完静了静。
  “臣想亲一亲陛下。”
  他一只膝盖跪上床沿,俯下身,轻柔地问:“好不好。”
  魏逢整个很快变红了,他一整个秋冬半年都藏在昭阳殿里,藏在被子里,皮肤比往常更白,害羞得特别明显,耳垂红得滴血。
  他扭了扭身体,明明眼睛亮了亮,不知道为什么,还是黯淡下去。
  他浓长睫毛下的眼珠看了许庸平一眼,缓慢地摇了摇头。
  许庸平没有逼他,揉了揉他的脑袋,给他把被子掖好,说:“睡吧,臣等陛下睡着。”
  魏逢看了他一会儿,闭上了眼睛。闭上没多久又睁开,许庸平坐在他床边,灭了灯,人变得有些暗,轮廓很柔和。
  许庸平一顿。
  他没有受伤的右手从被子底下伸过来,一开始只是碰了碰指尖,后来试探地抓住了自己一根手指。等许庸平看他的时候,把头扭到一边装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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