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别谈了。”祝珩之不想多聊。
  霍帆满脸怜悯,小心翼翼瞥了瞥下面,问道:“还在吗?”
  “什么?”
  “那个啊。”霍帆眼珠子移到那被剑刺破的裆部布料。
  “……”祝珩之拿折扇敲了一下他脑袋,“这么想看我成太监?”
  霍帆松了一口气,望着那笔直如松的白色背影,悄悄问道:“老大,你不会是……喜欢那个的吧?”
  “哪个哪个,话能不能明着说?”当着赤霄阁兄弟的面,祝珩之被死对头当靶子似的钉在门上,脸丢大发,本来心情就极差。
  霍帆啧了一声:“喜欢男的呀。”
  祝珩之正下阶梯,险些没站稳:“什么?你别给我乱说,若是传出去,我以后还怎么娶漂亮老婆?我怎么觉得你今天说话怪怪的?”
  “不是我,是他。”霍帆朝林淮舟韧瘦的背影扬了扬下巴。
  祝珩之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堵住,又用折扇敲了一下霍帆:“你了解他还是我了解他?连他朱砂痣长在右侧腰窝我都一清二楚,你知道个屁。”
  “不是,老大,我真觉得怪,你想想啊,你们之前打架要么打心口,要么打脸,哪有这般……的啊?况且,林淮舟清心寡欲,上一回,看见一对小猫舔嘴,都脸红半天,他怎么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用他最心爱的饮霜剑对准你……那里呢?多不害臊。”
  祝珩之脚步一顿,沉吟片刻,折扇一拍掌心:“也对啊,霍帆,没想到,你脑子不错啊。”
  霍帆挠挠头,嘿嘿笑了两声。
  “不对啊,我不喜欢男的,更不可能喜欢他,他平白无故对我下如此狠手作甚?”祝珩之转念一想,这个理更讲不通了。
  片刻,霍帆疑道,“对了,老大,你怎么知道他右侧腰窝有颗朱砂痣?”
  第6章
  “不对不对,男人怎么可能有腰窝?”这会子,霍帆反而上下打量祝珩之。
  “这你就不了解吧……”祝珩之刚要把前因后果脱口而出,可脑子只闪过细细碎碎的香艳画面,至于何时何地何事,一片空白,如梦似幻。
  霍帆问:“老大,你脸怎么红了?”
  “胡说!”
  祝珩之思索半日,未得其果,喃喃自语奇道:“对啊,男人怎么会有腰窝?更何况,咳咳,就算林淮舟有,我又是怎么知道的?还知道那里有一颗朱砂痣?”
  总感觉脑子空了一块,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之事。
  “就是……”祝珩之再次戛然而止。
  他昨夜多次阻拦林淮舟捉拿狐妖,途中被一脚踹飞挂上树梢,然后……就想不起来了,反正一觉醒来,他后背和手臂满是小猫儿挠的抓痕。
  “是什么?老大你发什么呆呢?”
  祝珩之折扇掩唇,清咳两声。
  虽说他当时只是想逗林淮舟玩,并非来真的,但这事说出来,显得有些猥琐,反倒觉得自己像个调戏男人的跟踪狂。
  祝珩之又露出那一副轻佻的神色,用折扇敲了一下霍帆:“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管我?”
  霍帆嘿嘿两句,凑近小声道:“老大,听说倚香楼近日开了几坛五十年的女儿红,老大,要不今晚……带兄弟们去长长见识?”
  “不去,烦着呢。”不曾想,向来喜好寻欢作乐的祝珩之一口回绝,挥袖而去。
  正在霍帆不知如何劝说之际,祝珩之脚步戛然而止,转身往返,勾肩搭背:“走,出去玩儿个七天七夜,费用小爷全包了,一天天看着那张臭脸,动不动就哑巴似的发脾气,小爷还不伺候呢,简直莫名其妙。"
  说也奇怪,接下来将近一个月,祝珩之和林淮舟照常抬头不见低头见,可却再无交谈过一句话。
  妄静仙尊等长老闭关修补地渊结界,将天留山交由林淮舟坐镇,一如代理掌门,一切事务按金规玉律行事,有条不紊,一切如常,在入关之前,妄静还担忧赤霄阁不愿听从林淮舟,可后来证明,他的忧虑形同多余。
  没让祝珩之代理,赤霄阁弟子自然心里憋屈,觉得师尊偏心,便在林淮舟上任第一日就发起反抗,譬如故意晚到集会,譬如每日挥剑两千下的时候少数几百下,譬如亥时熄灯后集众打牌,譬如逃早课偷偷下山快活……
  每每寒水涧弟子向林淮舟举报死对头种种令人发指的事迹时,林淮舟几乎是微微颌首,答一个字“嗯”,神色犹如一滩死水。
  实则,他治人的手段,雷厉风行,绝非常人所及。
  因为,不听话的,都被他随地揍了一顿,然后鼻青脸肿断手断脚地灰溜溜求饶。
  刚从倚香楼回来的霍帆一身酒气,捂着红肿如含蛋的脸道:“老大,你可要替我们做主啊,那林淮舟一脚把我牙都踹飞了。”
  祝珩之歪躺于树枝上晒太阳晃悠那双大长腿,折扇盖脸,双手枕后脑,:“你就知足吧,他已经看在我的面子上,对你脚下留情了。”
  “我还得感谢他不成?!”
  “去吧孩子,认个错,没什么大不了的,脸皮不能当饭吃,否则,再有下回,你失去的,可不仅仅是一颗牙哟。”
  霍帆还是气不过:“双腿长在我身上,他能奈我何?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折扇翘起一角,露出祝珩之那笑吟吟的眼尾。
  霍帆立即后背发麻:“难不成……他……他要断了我的腿?不行啊老大,老大快帮帮我。”
  祝珩之懒洋洋翻了个身,仿佛置身事外的游仙:“他有你们一起玩儿,早就不理我了,我何必自讨没趣呢。”
  说来也是,自打林淮舟代理事务以来,忙前忙后,就再也没有和祝珩之吵架打架了,整个天留山安静了特别多。
  就连膳堂,也不似从前热闹,林淮舟在一旁食不言,就没人敢食有言。
  膳堂宽敞明亮,左右两边分别摆着白菜豆腐萝卜丝、炸鱼辣鸡红烧肉等,尽头有一排及膝高的木桶,里面装着高低不一的白米饭和汤汤水水,中央拉开一条三四人宽的走道。
  明明没有划清界限,明明皆是天留山子弟,左边却清一色白袍,右边一律黑衣。
  这也是很让妄静头疼的一点,师出一门,分明应该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却什么都要分清楚你的我的,弄得像不死不休的冤家。
  祝珩之打好饭菜汤,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一抬眼,便看见林淮舟
  他周围三米内的长桌空无一人,遗世独立于靠窗处,慢条斯理地喝汤。
  他手持调羹,以拇指、食指和中指轻捏匙柄中部,无名指与小指自然收拢,姿势格外标准,舀汤时,从碗边侧方而入,只舀七分满,略略低头,无声小咽。
  这基本礼仪,祝珩之三岁时就有老管家教过,可他从来都是左耳听右耳出,喜欢怎么方便怎么来。
  “矫情做作。”他嫌弃地嘀咕着,拿开调羹,抠住汤碗边缘,仰头骨碌骨碌,两口便见底。
  囫囵擦了擦嘴,祝珩之眼尾一挑,端起饭菜,在众人诧异而静止的目光下大摇大摆坐在林淮舟对面,再礼貌热情问道:“这里没人吧?”
  离他们最近的那一桌见鬼似的端起盘子就逃,有的嘴边还叼着一块滴油的红烧肉。
  按照以往的经验判断,不出五句话,绝对会掀桌。
  林淮舟眼皮掀也不掀,讲究地拿起一个白净的包子,左右掰开,豆沙馅饱满香甜。
  祝珩之见他兀自咬向最中间的部位,一口下去,豆沙馅凹进去一小处,平口边缘变成月牙。
  祝珩之看了林淮舟半天,后者就吃了一个包子,包子皮都没吃,喝了四勺白菜汤,忍着恶心夹了五小口白米饭,最后一口甚至还没咽下去,吐回了碗里,便开始抽出帕子擦嘴。
  “午饭你就吃这么点?”祝珩之实在太难以理解,怎么会有人对食物这般冷漠?
  林淮舟终于施舍般抬眼看他,淡蓝眸子一如既往结满冰霜:“你管太多。”
  阳光柔软,只见林淮舟肤色和纯色更苍白如纸,原本恰到好处的腮肉此时微微凹陷,骨感更强,病气奄奄。
  “到底谁管太多了?林淮舟,也不看看你自己累成什么鬼样了?”
  “你烦不烦?”林淮舟端起饭托起身,不曾想,眼前一黑,身子竟然摇晃起来。
  祝珩之眼疾手快大步向前扶住他:“喂?”
  鼻间忽而扑来一股子男人身上难以言喻的雄性气味,林淮舟下意识皱眉:“滚……”
  手刚触到祝珩之胸口欲推开对方,可胃里翻江倒海,浪涛滚滚,林淮舟再也忍不住,埋进祝珩领口:“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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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咪来了~~~[亲亲][亲亲][亲亲]
  第7章
  顿时,哐哐当当的膳堂寂静如深夜,所有人难得齐齐瞪大眼睛望向祝林二人,堂外,鸟叫了两声,膳堂又哐哐当当响起来
  ——绝大部分人躲避即将爆发的灭世大战似的,刷一下躲外边了,只剩东倒西歪的桌椅和倒扣散落的碗盆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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