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果然,沈泽说:“我以为你还没做好跟我出柜的心理建设呢。”
  “你连出柜都知道?” 我被他逗乐了,“没少学习啊。”
  “那是了,作为你唯一的好兄弟,我不得用点心啊。”
  不得不说,有沈泽这样的朋友我真的很幸运。
  “但我之前也就是猜测哈,就觉得可能是,你倒是挺想得开,就这么说出来了。” 沈泽问我,“拙哥……”
  “他不知道。”
  沈泽 “啊” 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我没打算告诉他。”
  “行,明白。” 沈泽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我,又问,“那,那啥,你有啥目标人物吗?”
  “干嘛?”
  “没事儿,就问问,好奇。”
  “没有。” 我又一次说了违心话。
  他挠挠鼻子,点头:“哦,噢,啊。”
  我没再多说什么,继续喝我的咖啡,不过我发现把一部分真心话说出来之后,整个人似乎真的轻松了很多。
  走出咖啡店的时候,沈泽问我:“那以后我还能搂你不?会耽误你找对象不?”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找对象了?”
  “那就行。” 沈泽大大咧咧地抬手搂我脖子,“骁哥,从小我就最佩服你了,闷声干大事。”
  “这算什么大事。”
  “这还不大事儿啊?得亏你哥不是同性恋,要不你家岂不断后了。” 沈泽说话,低声骂了一句,“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嗯,没事,等会吃饭你请客我就原谅你。”
  我想,沈泽可能意识到 “断后” 俩字听起来刺耳,毕竟当初我爸妈出事,我跟我哥算是死里逃生。
  不过这句话在我听来,刺耳的是另一句 —— 得亏你哥不是同性恋。
  其实他说的对。
  但对我来说,也确实有些难受了。
  第13章
  我跟沈泽是腊月二十八回来的,一直在家待到正月初六。
  一个星期多一点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挺煎熬的。
  其实我很想一直和我哥待在一起,好像只要能在他身边,只要能看见他,只要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我就什么都可以忽略。
  但那也只是想而已,人活着,从来不能真的随心所欲。
  我想,但是不敢,也不能。我越是和他在一起就会越贪心,这次回来,他因为我放弃相亲,已经让我的虚荣心和贪欲再次爆炸,我必须及时悬崖勒马。
  正月初五下午,我一个人又去爸妈坟前待了一会儿,有一肚子的话想跟他们说,但又不敢真的说出口。
  我羞于面对他们,因为总觉得我往这里一站,所有的秘密都会被他们看穿。
  他们会对我失望,甚至后悔当初生下我。
  所以我只能沉默地站着,任由寒冬刺骨的风劈头盖脸往我身上呼巴掌,直到我冷得实在受不了,才在天黑之前离开陵园。
  当天晚上我跟我哥又喝了酒,他又喝多了。
  就像刚回家那天一样,我把醉醺醺的人扶到卧室,帮他换衣服,视线游离在他身体之外的任何地方,就是不敢直视他。
  出门前我低着头向他道歉,道意味不明的歉,然后用冷水澡结束这次回家的最后一个夜晚。
  我依旧失眠,和夜晚面对面坐着,相互沉默着。
  第二天一早我哥来我叫起床,说是包了饺子,让我吃完再去机场。
  “这么早包饺子?你几点起来的?” 其实他起床的时候我听见了,那个时候我还没合眼。
  “昨晚就把馅儿和好了,今天起来就是包上,煮就行,挺快的。” 我哥盛出两盘饺子,“上车饺子下车面,虽然你俩坐的是飞机,但都一回事。”
  沈泽以前总说羡慕我,说我哥对我好,每次我们要出门,我哥都会一大早起来给我包饺子,有一次他跟他妈说:“明天早上我也要吃饺子。” 他妈给他的回应是:“我看你像个饺子。”
  沈泽也说过:“骁哥,要不咱俩换换,让我当当拙哥他弟,过过瘾呗。”
  后来我也偶尔会琢磨这句话,如果我不是陈拙的亲弟弟,是不是就不用这么煎熬了。
  但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如果,我就是他的亲弟弟,这让我觉得幸福又痛苦。
  回来的时候欣喜若狂,走的时候依依不舍。
  我哥送我跟沈泽到机场,一路上都在叮嘱我回去注意身体,少吃外卖,多运动。
  我听着他的一句句嘱咐,鼻子泛酸,很想抱着他说:“哥我不走了行吗?”
  当然是不行的。
  我已经不能像小时候一样肆无忌惮地跟他撒娇耍浑了,我已经是个有秘密的大人了。
  从我家到机场,四十五公里,一个小时的车程,明明时间不短,可好像真的眨眼就到了。
  我们都在刻意回避着道别的话,我哥陪着我托运行李、办值机手续,又跟着我们俩一起到了安检口。
  “走吧。” 我哥说,“到了告诉我一声。”
  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云淡风轻:“嗯,你也别太累了,都自己当老板了,多休息。”
  他笑,抬手捏我的肩膀:“骁,这次回去别再总也不跟哥联系了。”
  他看着我,眼里布满了红血丝,显然昨晚他也没睡好:“咱俩是亲哥俩,你忘了啊?有啥事尽管跟哥说,哥啥都能接受。”
  当时我并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直到后来,秘密日记被揭开一角,再回头去想他和我说的那些话我才意识到,那个时候我哥是想说:我已经知道了你性取向的事,虽然很震惊,但我是你哥,我已经自我消化完毕,可以给你勇气和安慰了。
  “嗯,你别惦记我,照顾好了自己。” 我和他挥手,跟在沈泽后面,过了安检口。
  说来也巧,我们这边刚过安检就听见有人在叫我名字,我循着声音看过去,竟然是陶也。
  这一次他没化夸张的妆,也没戴累赘的饰品,整个人干净清爽,像个大学生。
  他惊喜地看着我:“你也今天回去啊!这也太巧了!”
  我的心思还留在我哥那里,他和我打招呼的时候我只回应了一个笑,倒是沈泽像条热情的大金毛:“哟!就记得陈骁,没看见我啊?”
  陶也愣了一下,随即绽开笑颜:“哎呀,沈泽是吧?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才没注意。”
  沈泽装出不高兴的样子:“啧,我好歹也一米八几大帅哥,你这眼神儿不行啊!”
  我被沈泽阴阳怪气的死动静逗笑,三个人一起往登机口走,转弯前,我又回头,这里看得见安检口外面的长队,可我哥已经不在那里了。
  大概回去了。
  我收回视线,跟着他俩继续往前走。
  “我以前咋没听说你家也是这儿的呢?” 沈泽是个超级能聊的人,跟谁都能很快热络起来,“早知道咱是老乡,就经常一块儿约着玩了。”
  “陈骁没和你说过?” 陶也笑盈盈地回头看我,“项目合作的时候他就知道。”
  “他啥都不跟我说,可抠了。”
  陶也被他逗得直笑:“那他是不是也没说过我俩前几天还在路边偶遇了?”
  他再次看向我:“是吧,陈骁。”
  第14章
  我并不讨厌陶也,只是刚跟我哥分开,实在没心思应付别人。
  在他意味深长地回头冲我笑之后,我也只是回应了一个笑,指了指旁边:“我去买咖啡。”
  沈泽大概看出我心情不好,抬手就搂上了我脖子:“我也要。”
  他回头问陶也:“你喝吗?”
  陶也笑盈盈地跟过来,并没有因为我的冷淡表现出一丝不悦。
  等咖啡的时候,我收到了我哥的消息:到登机口了?
  我回:还没,买杯咖啡。
  过了会儿,他又问:就你和沈泽吗?
  我下意识想回 “嗯”,但扭头就看见在和沈泽讨论咖啡的陶也,想了想,回了个:碰见了认识的人。
  手机就那么攥在手里,随时准备接收消息,可直到咖啡喝完,准备登机,我也那边也再没一点动静。
  陶也跟我俩还真的是同一趟航班,不过座位不挨着。
  登机后我还在不停看微信聊天界面,沈泽问我:“你是不是分离焦虑了?”
  “没那么严重。” 我索性给我哥发了条 “准备起飞了,我先关机,落地联系你” 然后就把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
  沈泽用手肘撞了撞我,小声问:“你跟那个陶也很熟吗?”
  我跟沈泽在靠近机尾的位置,陶也在中间,距离我们不算近,我抬头往那边看过去,中间隔着太多人,没看到:“不算熟。就是之前的项目他是对接人,一起开过几次会。”
  “我看他也不像自来熟的人,但还挺愿意跟你说话的。”
  我想起那天晚上在酒吧遇见的事:“可能是因为他觉得遇着同类了。”
  “啊?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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