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女孩们的轻笑声此起彼伏,大概看到他十分和颜悦色,慢慢也放松下来。一个额头上有着淡紫色痕迹的小花妖小声说:“哎,刚才殿下一进来,我气都不敢喘了。”
谢真奇道:“他很可怕吗?”
“当、当然不可怕啦。”小花妖吐了吐舌头,“但是殿下很严肃,也不怎么笑的,再说我们花妖还特别怕火……”
梳头发的狐妖女孩道:“阿花公子也是花妖,就没有在怕。是你胆子太小啦。”
小花妖:“这不一样吧!哎不过,公子你为什么不怕啊?”
谢真:“嗯……天生的?”
小花妖肃然起敬:“好厉害!”
谢真只想着能不能快点弄完,他实在不想在这里和小姑娘们胡说八道了……他转了个话题:“之前在王庭里好像都没有怎么见过你们?”
“我们平时有别的工作。”鹿角女孩解答道,“再说,持静院周围是常人勿近的。”
谢真听她讲起了她们的来历。这些女孩大多是祖祖辈辈生活在芳海中,先人也曾在王庭中担当各式职务。长明继位以来,将各处宫室的人手精简许多,改为派去做其他工作,常规的轮值则基本由各处守卫代替了。
“我们现在都在西琼大人手下,”鹿角女孩说,“做文书的活计。”
小花妖:“西琼大人教了我们很多东西,不过审核案卷的时候特别严格……”
谢真眼前不禁浮现出西琼没精打采的脸,和眼前这一群活泼爱笑的小姑娘真是对比鲜明。狐妖女孩梳好了头发,回身拿来一串盛放的火红花朵,在他发间比了比,问道:“这个怎样?”
谢真:“不了吧!”
其他侍女也道:“不合衬,你瞧瞧这花是不是黯然失色?”
狐妖:“也是哦,不过这个很香。”
谢真坚决拒绝了往头上装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女孩们也就听他了,倒是小花妖纳闷地说:“公子,我怎么在你身上什么都闻不到呀?”
“闻到什么?”谢真一怔。
小花妖:“香味啊,花妖都是香香的。我的大哥哥在一百里外都能顺着气味找到我。”
“别听她吹。”狐妖道,“她的情郎是繁岭部的,那狗鼻子什么闻不到啊……”
小花妖:“喂!不许说人家是狗!”
狐妖:“看不起狗吗?我们还是狗的亲戚呢!”
叽叽喳喳中,谢真想了想,他似乎确实从没在自己身上察觉到过什么花香,说不定蝉花就是不香的。
“行了行了,”鹿角女孩制止了她们继续吵下去,让人推了等身高的金线镜框过来。她在中间一抹,镜框上波光闪烁,现出一面微微荡漾的水镜。
谢真照了照镜子,忽然发现周围的侍女正看着他,一个个表情都有些期待。他想了想,觉得现在应当对大家的工作加以肯定,便道:“诸位辛苦了!”
“……”
一片寂静中,狐妖讷讷道:“不辛苦,公子客气了,只是……没有什么别的感想吗?”
“感想?”谢真疑惑道,“这衣服不合适吗?”
“合适合适!”顿时一群人七嘴八舌道,“真的!特别合适!很好看!”
谢真被围在中间,只觉得两只耳朵完全听不过来她们讲话。鹿角女孩回身道:“百珠大人不是留了一个盒子吗,把那个取来。”
盒子拿来之后,她将它端到谢真面前,小心地打开盒盖,从漆黑丝缎上取出一套飞羽形状的玉饰。
甫一拿出来,周围顿时陷入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它牢牢吸引。那些羽毛由红玉打磨,中间透着金色,仿佛是一串凝固在空中、堂皇热烈的的火焰。色彩浓重处艳丽欲滴,薄处则宛如蝶翼,透过的光也被染红,金与赤交辉之间,几乎能叫人感到灼热之意扑面而来。
谢真不禁伸出手去,指尖触到了冰凉的玉石。鹿角女孩微笑道:“这一件可好?”
谢真:“很好。”
实在是太像长明的羽毛了,他想。漂亮都是次要,特别还有一种神韵在其中,别的什么叮叮当当的东西他都没兴趣,但这个简直是根本无法拒绝。
女孩们笑着将这串赤羽为他佩在襟带上,终于算是大功告成。谢真拿起海山,随她们一起返回方才的偏室,才站定,就见到两名侍女从另一侧拉开门,长明从里面走了出来。
两辈子加起来,谢真也是第一次见到长明衣着如此隆重的时候。平日里,他给人的感觉常常是漠然中带着些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势,如今那份生人勿近的孤寂也被削去大半,只余下端正庄严。
黑衣广袖上,纷飞烈焰迤逦环绕,发冠上雕琢的枝叶色作深金,王剑朝羲悬于腰间。当他抬头望过来时,那双眼眸就如同谢真初次见到他时那样,闪耀着赤与金交织的夺目光辉。
只一眼,他的瞳孔就复转为漆黑,仅有隐约的光泽流动。
谢真站在原处,浑然忘了自己在这是做什么的,一瞬不瞬地望着他。长明的视线也落在他身上,眼神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又有些迟疑。
最后,他不自在地侧了一下头,沉声道:“走吧。”
他一开口,谢真总算回神了。百珠带着侍女们悄无声息地离去,偏室中很快就剩下他们两个。长明道:“行舟在外面等你,祭祀时你就同他一起,如果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你也不要贸然出手。”
谢真蹙眉道:“什么意料之外?”
长明:“相信我。”
看着他的神色,谢真没有再问下去,而是轻声道:“好。”
作者有话说:
大师兄:我就是饿死,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往身上挂什么乱七八糟的……啊这个看着好像长明的羽毛,真香
第54章 风舞雩(一)
这一日天还没亮,无忧便被从静流部带来的侍女从床上挖起来,穿衣打扮。
他原本不爱早起,前阵子在阿花的鞭策下将作息硬是往前推了一个多时辰,晨练也积极了许多。近日来被关在屋里养伤,天天睡得不分日夜,难得早起一次,整个人困得不分东南西北。
他就这么迷迷糊糊地任由摆弄,只有擦脸的时候稍微清醒了点,问道:“这不是天色还黑着?怎么要起这么早?”
侍女麻利地给他梳头发,一边道:“要换衣服呀公子,这可不能马虎。”
“换衣服要换这么久的吗?”无忧嘟囔。
“公子这次只是观礼,”侍女道,“主将早已动身,往栖梧台去了。”
也不知道主将起得到底有多早,无忧一听,也不抱怨了。侍女为他换上静流部的鲤纹青衣,以碧玉环束起长发,一切收拾停当,出到门外,便有王庭守卫迎他们过去。
观礼的除了他原先带来的随从,还有随后来到王庭的部众,个个衣着庄重,偶有交谈,也是轻声细语。无忧哪怕之前还有几分困意,如今也彻底清醒了,他此时身为蜃楼一脉的公子,理应作为部众的引领。
天色拂晓,这一列青衣身影悄然无声地从王庭的道路穿过,远处的楼台在晨曦中影影绰绰,守卫持着的灯火在两侧宛如两道光萤之河,驱散了微微湿润的薄雾。
及至栖梧台下,眼前顿时豁然开朗。昭云与繁岭的部众也在逐次来到场前,他们一边是服饰多用亮色,一边是衣着不同于中原习俗,泾渭分明,十分好认。王庭的妖族大多是黑衣,另有一些不属于任何妖部的则穿成什么样都有,此刻全都在守卫的安排下,去寻自己的位置。
无忧则被引着一直向前,到了离祭台不远的地方。才站定,他就小心地转头,尽量端庄稳重地往两边打量,结果立刻在旁边见到了一张熟面孔。
那一身光华灿烂的礼服,可不就是金翅鸟家的安焉逢吗?
从遇袭后,无忧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关于当时安柔兆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是一概不知,当他旁敲侧击地想问安焉逢在这中间扮演了什么角色时,施夕未只告诉他安焉逢性命无碍,让他与安氏打交道时谨慎为上。
无忧自己是没什么具体的记忆,只知道是安柔兆对他出了手,安焉逢作为她的兄弟,他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
可如今,安焉逢与他印象中那副纨绔作风差得实在太多,叫他几乎都不敢认了。
在金羽发饰的衬托下,安焉逢的面色显得尤为苍白,和无忧一比,肯定都要以为他才是大病初愈的那一个。他也全没了原本吊儿郎当的神气,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地面。
无忧不知道他是因为担忧姐姐,还是也受了什么伤才变成这样的。至少他如今能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他应该和安柔兆的谋划没有关系才对。
大概是感到了他盯着的视线,安焉逢侧头看了他一眼,礼节性地微一颔首,又转了回去。
无忧:“……”
虽然是很客气,但客气这件事放在安焉逢身上本来就够奇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