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邢渊的“奖励”，从来都不是恩赐，而是淬毒的匕首。
让他清晰地看到自己早已身处何等绝望的深渊，并且……亲手将唯一可能的光亮，也染上了洗不掉的污秽。
眼前是模糊的天花板，脑海里却翻涌起被岁月蒙上一层苍白尘埃的记忆碎片
他看见年幼的自己， 身体孱弱，像一株晒不到太阳的苍白植物。
周围是异样的眼神，孩子们奔跑嬉闹的健康身影仿佛是对他无声的嘲讽。
那些窃窃私语和毫不掩饰的嘲笑一遍又一遍割开他的冷静。
后来，他取得了优异的成绩，得到了认可，那些目光也由嘲笑变成了怜悯。
依旧如影随形。
然后，邢渊出现了。
在那个他觉得自己快要被这片苍白吞噬的时候，邢渊向他伸出了手。
那个男人强大、神秘，仿佛掌握着超越常理的力量。
他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为什么要忍受这具让你不满意的躯壳？”
“我可以给你力量，给你选择。你可以更改身体上任何让你不满意的部分。”
“看，人生就像一场游戏，而你，可以获得修改的权限。”
“多好啊……” 当时的安木，在心里无声地重复着。
“更多的选择……”
摆脱这具拖累他的躯壳，摆脱那些如芒在背的目光。
可直到今天，直到此刻。
他躺在冰冷的桌面上，身上还残留着肃屿的体温和那场荒唐纠缠的痕迹。
他才恍惚地意识到——
他以为的“掌控”，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被束缚。
邢渊给他的“选择”，每一条都标好了扭曲的价码。
第75章 试药罐
地下实验室，睢鸩正在调配新的药剂，助手进行数据观测。
邢渊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带来一股无形的低气压。
“进度。”邢渊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睢鸩推了推他的眼镜，眼神里混合着狂热与一丝畏惧：“理论上技术已经成型，稳定度显著提高，但是……具体效果，之前很大一部分是建立在……建立在熠然提供的长期观测数据上的。”
他顿了顿，选择了一个相对委婉的说法：“他现在不在，我们缺少了最重要的参照和反馈。”
“强行推进下一阶段，失败率和……实验载体崩溃的风险，会……上升。”
他试图解释这其中的科学困难，希望邢渊能理解技术的客观限制。
邢渊缓缓走到主控台前，看着屏幕上那个模拟生成的、完美无瑕的人体结构图，眼神冰冷。
“所以，”他开口，语气里听不出喜怒，“没有他，你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睢鸩感到脊背一寒，急忙辩解：“不是做不了！是需要更多时间重新建模、进行风险测算！我们可以用其他实验体的数据替代，只是需要……”
“时间？”邢渊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我们没有时间了。睢鸩，我以为你的能力，足以克服这点‘小小的障碍’。”
他轻轻敲了敲控制台面，“看来，是我高估你了。”
这句话精准打击到了睢鸩作为科学家的自尊心。
他最无法忍受的，就是别人质疑他在专业领域的能力，尤其是来自他视为“完美造物”本身的邢渊。
他的脸瞬间涨红，呼吸急促起来：“不！我可以！没有熠然，我一样能完成！只是方法需要更……激进一些！风险我会控制！我一定会在预定时间内完成，不会让您失望！”
邢渊得到了他想要的回答，脸上却没什么笑意。
“很好。”他淡淡地说，转身欲走。
“那……熠然呢？”睢鸩忍不住追问了一句，“安全局那边……”
邢渊的脚步停住，没有回头。
他何尝不知道失去熠然会带来阻碍？但他更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
他刚刚通过“创世纪”将自己包装成“人类进化”的引领者，站在了舆论的聚光灯下。
无数双眼睛盯着他，期待着他，也审视着他。
这个时候，如果他动用武力，公然攻打代表秩序和安全的安全局，去抢回一个“小孩”
……
他不能这么做。
“安全局……”他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声音里带着一种冰冷，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微微侧头，余光扫过睢鸩：“雷柏刚刚把‘创世纪’的舞台搭好，无数双眼睛正盯着我们，期待着‘进化’。这个时候攻打安全局……”
他冷笑一声：“那才是真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不能，至少明面上不能。
“做好你的事，睢鸩。”
邢渊最后留下一句，身影消失在实验室门口的阴影中，“尽快。我的耐心，不多了。”
睢鸩看着空荡荡的门口，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冷汗，立刻转身扑到实验台上。
他必须证明自己！
没有熠然，他睢鸩一样是天才！
而邢渊，在离开实验室后，脸上的平静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戾气。
他不能强攻，不代表他会坐以待毙。
——————
送来的报告放在凌曜桌上，厚厚一叠，数据冰冷而客观。
熠然的身体耐受力极强，对绝大多数已知的化学物质、生物毒素，都表现出惊人的耐受力和快速代谢能力。
报告结论很明确：这是一个近乎完美的活体试药容器。
凌曜瘫在椅子里，指尖划过纸质报告。
他想起曙光医院废墟里那些扭曲的仪器和干涸的血污，想起档案室里被刻意销毁、只剩下片语只言的记录。
一个在残酷实验中诞生的“残缺品”，却偏偏拥有着这种诡异的“优势”。
真是……讽刺。
常规审讯对熠然显然没用，那小子现在要么处于“渊哥哥是不是不要我了”的崩溃状态，
要么就是恢复一点后，用那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嘴里反复念叨着“渊哥哥会来救我的”、“你等着”之类的车轱辘话。
凌曜懒得跟他废话，他干脆把熠然扔给医疗组。
他的想法很简单，榨干熠然的价值。
他需要透过熠然这个“活体实验仪”，反向推导睢鸩的技术路线和进展。
利用熠然身体提供的数据，优化抑制剂配方。
然后再要求装备研发部，做成速效注射药剂，或者喷雾，又或者任何能快速让改造人‘熄火’的玩意儿。
“打架打不过，太亏了。”凌曜嘀咕了一句。
有了那些东西，虽然不一定能完全压制邢渊，但下次肃屿他们再遇到晁偃那种疯狗，至少能多几分周旋的余地，不用再靠断肋骨去硬拼了。
第76章 触碰
雷柏通过“创世纪”平台，发布了一条爆炸性公告。
公告宣称，经过技术团队的“不懈攻关”，人类潜能激发技术已取得“里程碑式突破”，宣布技术进入初步应用阶段。
为了证明这一点，他们甚至公布了部分经过处理的志愿者展现超越常人能力的视频。
雷柏在发布会上，以极具煽动性的口吻宣布：“进化的大门已经敞开，我们欢迎所有勇敢者，成为新纪元的第一批先驱！”
消息一出，举世哗然。
之前还是“展望未来”，转眼间就变成了“触手可及”。
民众的狂热被彻底点燃，申请成为志愿者的人数呈爆炸式增长。
“创世纪”和它代表的“进化”技术，瞬间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安全局内部，更是引发了轩然大波。
霍森部长在紧急会议上几乎暴跳如雷：“他这是公然挑衅！是在拿无数人的生命做赌注！我们必须立刻采取最强硬的手段，查封‘创世纪’，逮捕雷柏！”
许多人也这样认为，这是邢渊集团核心技术的暴露，是安全局予以重拳打击的绝佳时机，必须将主要力量和注意力集中到应对这场公开的技术危机上，防止事态进一步失控。
凌曜看着这场喧嚣，眼神冰冷。
科烬快步走进来，语气急促：“长官，舆论压力太大了！高层的意思是要我们优先处理‘创世纪’的公开技术问题，必须阻止他们大规模招募志愿者！”
凌曜没说话，只是将“创世纪”的公告和邢渊之前发来的【我家小孩丢了】的信息，并排投射在屏幕上。
他指着这两条信息，对科烬说： “看懂了吗？”
“他这是在告诉我们：没有熠然，没关系。我有的是替代品。”
科烬一愣。
凌曜的声音带着洞穿表象的冷静：
“他现在把动静闹得这么大，就是把一个两难的选择题甩给了我们——”
凌曜继续说道，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如果我们全力去阻止他公开招募，调查‘创世纪’，就等于被他牵着鼻子走，所有的资源和注意力都会被吸引到明面上。那么，对熠然的看守、对睢鸩的追查，力量必然削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