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这种完全不被放在眼里的感觉,比之前那种冰冷的暴戾更让他心头火起,一种被轻视的憋闷感油然而生。
他刻意拖长了声音,语调黏腻:“凌长官,我的名字……你不是早就刻在……”
“啪!”
话没说完,凌曜看也没看,顺手抄起手边一支没用过的电子笔就甩了过去,精准地砸在邢渊锁骨的位置,力道不轻不重,刚好打断施法且带来痛感。
“年龄。”凌长官继续翻杂志,看到了解析图,似乎觉得很有意思,多停留了两秒。
邢渊舔了舔后槽牙,盯着那颗埋首杂志的黑漆漆脑袋,换了个方式:“年龄啊……肯定比凌长官你大点,懂得也多些,尤其在某些方面……要不要试试?”
“咻——”又一支笔,砸在同一个地方。
凌曜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用杂志挡了挡嘴。昨晚熬夜拼一个新到的模型部件,有点睡眠不足。
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几乎半瘫在椅子上,继续看他的杂志。
问题还是照常问。
“安全局内部是否有你的人?”
“上次抑制剂爆炸事件如何策划的?”
“你们藏匿地点在哪?”
提问的间隙,他被杂志里某个复杂的设计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眉头微蹙,看得极其认真,甚至无意识地用笔尾轻轻敲着桌面,完全沉浸其中。
邢渊的每一次答非所问、言语调戏、甚至刻意泄露的某些真假难辨的碎片信息,得到的回应都极其统一。
一支又快又准飞过来的笔,或者干脆就是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凌曜根本不在意他回答了什么。他似乎只是在完成一个“提问”的动作,确保流程上有记录,然后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继续他的摸鱼大业。
叶迁已经放弃了思考,机械地记录下凌曜提出的问题,然后在邢渊那些毫无营养的骚话和挑衅后面,麻木地加上一句【犯人口出妄语,未提供有效信息】或者【犯人试图干扰审讯,被警告】。
他甚至开始偷偷在记录板角落画小人。
邢渊脸上的玩世不恭和刻意营造的暧昧逐渐挂不住了。
他感觉自己像个对着空气抛媚眼的傻子,所有的攻击性和诱惑力都撞在了一堵无形的墙上,被对方用一种极度敷衍、极度散漫的态度彻底化解。
他宁愿凌曜像之前那样冷着脸抽他。
那种直接的、暴烈的反应,至少证明他的存在能激起对方的情绪。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一本破杂志彻底比了下去!
凌曜又翻过一页,看到预告的下季度新品,眼睛微微亮了一下。
嗯,这个必须预定。
他完全没注意到对面那道越来越冷的视线,几乎要把他手里的杂志烧出两个洞来。
到点,下班。
凌曜准时合上杂志,小心地把它和其他“刑具”分开收好,拎起他的私人物品,起身,走人。
流程流畅,毫不犹豫。
甚至因为今天摸鱼摸得格外顺畅,心情不错,临走前又给邢渊“赏”了一份b级营养餐。
“盯着他吃完。”他毫无诚意地吩咐了警卫一句,刷门离开。
邢渊盯着那扇再次合拢的门,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面前的b级营养餐散发着比普通囚餐诱人得多的香气,却像是对他最大的嘲讽。
他猛地一挣,特制束缚带发出嘎吱声。
凌曜……
你很好。
第11章 突击检查
凌曜在审讯室里悠哉游哉摸鱼的好日子并没持续太久。
上面那帮老狐狸也不是瞎子聋子。
一次两次“意外收获”可以说是运气好、能力强,但次次报告都显示审讯“无实质性进展”,全靠凌长官“灵光一闪”从罪犯的废话里抠出点惊天线索……
这糊弄鬼呢?
更何况,邢渊这条线牵扯太大,上面也等得不耐烦了。
这天上午,他刚卡点溜进审讯室,手里的奶茶还没插上吸管,通讯器就刺耳地响了起来,打断了他准备开机摸鱼的动作。
通讯器里传来他顶头上司霍森的声音:
“凌曜,听着。最近突击检查,重点是近期案子进展。你手上那个邢渊的案子,是头号关注对象。监察组点名要看实时审讯记录和过程录像。你!给我正常点!拿出点样子来!别再搞你那些……‘行为艺术’!听懂了吗?”
凌曜吸奶茶的动作顿住了。
“监察组?”他嘟囔了一句,声音含混,“那群没事找事的……”
“凌曜!”霍森在通讯器那头低吼。
“知道了知道了。”凌曜没好气地应了一声,啪地挂断了通讯。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还没喝几口的奶茶重重放在桌子角落(但没扔,下午还能喝),那副懒骨头像是被强行注入了一点支撑物,虽然还是不情不愿,但总算坐直了些。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上刑场一样,然后极其缓慢、极其不情愿地——把那个迷你游戏机掏出来,锁进了抽屉最底层。
动作充满了依依不舍的悲壮。
做完这一切,他抬头,看向房间中央的邢渊。
邢渊显然也通过凌曜这极少见的、如临大敌(虽然更多的是不耐烦)的反应和刚才通讯器漏出的只言片语猜到了什么。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玩味起来,那双眼睛里重新燃起了恶劣的兴味,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画面。
“哟,”他拖长了调子,声音带着戏谑的沙哑,“凌审官,今天上面来查岗了?不能摸鱼了?真可怜啊。”
凌曜没理他的嘲讽。他只是面无表情地、比平时更慢吞吞地拿出记录纸和铅笔,然后调整了一下话筒,确保收音清晰。
“审讯开始。时间,上午九点零三分。”他对着话筒,用比平时清晰一点但依旧没什么感情的声音报时,履行流程。
然后,他看向邢渊,开始了专属流程废话——祖传技能不能少。
但语速正常了不少:“第一个问题,姓名。”
邢渊嘴角咧开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配合极了,但内容依旧跑偏:“怎么,今天要演戏给上面看?需要我配合你喊‘长官饶命’吗?凌、长、官?”
若是平时,鞭子早就招呼上去了。
但今天,凌曜只是用铅笔头敲了敲桌子,语气平板地警告:“正面回答问题。”
“邢渊。”邢渊居然真的回答了,只是那眼神仿佛在说“看我多给你面子”。
凌曜在纸上划拉了一下。“第二个问题,年龄。”
“三十一。”
“第三个问题,籍贯。”
“城南。”
“第四个问题,性别。”
邢渊舔了舔嘴唇,眼底闪过极端恶劣的光,腰腹向前顶了顶:“男。需要验身吗?长官?今天有观众,我可以配合表演。”
单向玻璃后面,监察组的人员皱起了眉头。
凌曜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铅笔尖在纸上顿了一下。他没去拿鞭子,只是抬起眼,目光冷冰冰地落在邢渊脸上:“你的抑制剂余量还能维持47小时。如果不想提前体验力量失控又被强行压制的痛苦,就闭嘴。”
邢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一瞬。凌曜精准地报出了他抑制剂的有效时间,这比鞭子更让他感到一种被完全掌控的寒意。
他冷哼了一声,终于暂时收敛了过于外露的挑衅。
凌曜见镇住了他,立刻切入正题,问题一个接一个,清晰而迅速,不再给他任何胡搅蛮缠的间隙: “人体实验药物来源。” “二号资金渠道?” “安全局内鬼是谁?”
邢渊要么闭口不答,要么就用极其简略的“不知道”、“忘了”来应对。
若是平时,凌曜早就三鞭子抽过去然后开始玩游戏等下班了。
但今天,他不能。
于是,单向玻璃后的监察员和主管,就看着凌曜——那个以效率(和摸鱼)著称的凌曜,开始用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极其“正统”甚至堪称“耐心”的方式,对邢渊进行讯问。
他围绕一个问题反复追问,从不同角度切入,试图找到漏洞;他引用一些外围调查得到的证据进行佐证;他甚至开始讲政策、讲利弊(虽然语气像是在背说明书)……
整个过程,规范、严谨、枯燥、冗长……且效率低下至极。
邢渊从一开始的戒备和看戏,逐渐变得有些不耐烦,甚至有点……无语。
最后差点都睡着了。
凌曜自己显然更痛苦。
他每多问一个问题,眼神就死寂一分,浑身散发出的“我想下班”的怨念。
中途,他甚至忍不住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才过去一个小时!
然后极其轻微地、生无可恋地叹了口气。
监察组的人员交换了一下眼神,其中一人低声对主管说:“看来这位凌长官,也并非传闻中那么……特立独行。工作还是很细致耐心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