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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唐景初踊跃驰走,为防“影月缩”断在李思归剑下,不敢硬碰其锋,眼见长剑翻刺而来,扭身避过,跳到另一艘小舟。李思归有意僵持耗其精力,发足紧追,忽左忽右,不容人停歇半分。
  若是放手一搏,唐景初自信有还击之力,眼下局势不明,还需分神警惕四周,反倒束手束脚。激斗数合,李思归气势虽盛,然每每刺下皆绕过他背上五觉,唐景初念头一转,猛地止步,果见李思归剑气稍乱,偏了方位,自觉找到拿捏之法,便要以五觉为盾,出剑反击。
  转瞬之间,攻守易矣。唐景初反身猛打,极尽狠辣,专着薄弱处。李思归冷哼一声,连退三步,挽剑飞花,就如铜钟罩护,紧守不放。
  唐景初正自得意,忽地脸上刺痛,流出血来,向上一纵,出口骂道:“装神弄鬼的无耻小人,钟柳函给我滚出来。”心底又惊又怕,失了仪态。
  “知你苦战不下,师姐便想出手相帮。”一阵笑语随雾飘来,散在空中“一时失手,师弟勿怪。”
  唐景初目射厉芒,闻得此声,面上一僵,沉色望去,但见白眠香缓缓降下,当真神出鬼没,悄无声息,不禁皱眉道:“白师姐与钟柳函颇为投机,先前还带她入阵,这时转道说来相助,师弟岂敢消受?”
  李思归得弟子传达,心知白眠香是友非敌,如今见人前来,料想钟柳函已有打算,顺势收剑,抱拳作揖,俯身敲击船舷,几步转入舱内。
  “休走!”唐景初喝声才起,纸蝶已到眼前,伸掌一劈,迂回绕开,忽而纷纷涌上,扰乱视线,一时挣脱不开。
  “师弟还是省点气力。”白眠香轻轻一笑,收伞纵出,足尖点过一只纸蝶,伸手将五觉托住带到肋下,蜻蜓点水般连过几舟,“人我便带走了。”
  唐景初忽觉后背一凉,纸蝶不知何时割开麻绳,眼看着白眠香带人远去,哪还能顾阵法云云,拔足急追。
  白眠香轻功超然,唐景初奋起直追堪能望其项背,不过几息,白眠香身形一晃,连同五觉尽化纸蝶散开。
  唐景初面露惊恐,胸膛剧烈起伏,狠狠抓住一只纸蝶,他一路紧盯跟随,这人从何时换了?此等迷惑之术,已是脱离常理。
  “咚咚咚”三声脆响乍然传来,唐景初猛然回首,便见后方船头灯火摇曳,一个身影由浅至深逐渐走近。
  钟柳函手提挂灯,携雾自黑暗中行出,穿的依旧是那身靛蓝衣衫,脸上带着浅浅笑意:“师兄可让人好等。”橙黄光晕散在周身,数只纸蝶围绕在挂灯旁翩翩起舞,这一幕说不出的荒唐怪谲。
  在唐景初眼中,怡人烛光更似幽冷鬼火,白花花的纸蝶皆为飘洒冥钱,而钟柳函便是那索命鬼差。
  忽听嘭的一声,四下小舟尽数亮起,耳边噼里啪啦一阵炸响,唐景初一个激灵,跳后一步,仿若火油烹身,大汗淋漓。环顾左右,小舟上站满人群,不知是谁先起了头,一时大放悲声,抽噎低吟。
  是丧歌!
  唐景初双目怒张,强撑身子,冷笑道:“师妹这是要给自己送葬?”钟柳函并未作答,在丈外站定,放下挂灯,两手握拳举起,徐徐道:“师兄精通算学,可射得出我哪只手有物,物为何?”
  “若我不猜呢?”唐景初以袖拭汗,浑身却似在水中过了一道,如何也擦不干净。
  钟柳函摇摇头:“这却由不得你。”
  二人身处惊门,舟上众人又看不清脸,唐景初已知自身入了幻阵,若不应答,便要困死在阵中,心念百转,问道:“攻心之局,师妹独身入阵,不怕最后变成痴呆之人,叫你那好姐姐伤心?”
  钟柳函神色微变,挂灯内的烛火随之跳动,忽而笑道:“师兄大可一试,此物与惊门有关。”唐景初盯着那一双手,道:“一阴爻在上,两阳爻在下,惊门属金,柔中带刚,物在右手。”钟柳函打开左拳,空无一物。
  唐景初心神稍缓,续道:“震动泽缺终有合,引线合缺,隐于掌心,师妹手中物是针。”钟柳函看他一眼,笑问道:“师兄可想好了?”唐景初狠狠瞪着她右拳,不耐道:“废话少说,直接开。”
  钟柳函依言摊手,一根细针滑落,唐景初哈哈大笑,正欲开口,却见钟柳函拾起挂灯,左手多出一根竹棍,“咚”一声响,原本二人对话时消失的歌声再次响起。
  唐景初面目狞恶,身上好似压了千钧重物,“扑通”跪倒在地,厉声道:“你诳我。”钟柳函提灯上前,蹙眉冷色,一字字道:“游戏已毕,师兄该上路了。”唐景初心计焦迫,失声骂道:“打从我进来,那香便有问题,钟柳函你好胆,不愧是死老头的学生,一样的道貌岸然,说什么济世救人,狗屁不是,不还是要使下毒这般阴险手段。”
  “我也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钟柳函竹棍轻点,落在唐景初眉间,冷声道,“你害死多少无辜的人,奸恶之徒,身死道消亦不足惜。”
  蓦然间,钟柳函手中竹棍一翻,扎进唐景初胸口,周身光景再次变换,但见竹棍变成长剑,程忆坐在另一艘船上,手里拍打一面小鼓,嘴里低低唱吟丧歌,江雁与李思归蹲守两侧,面容肃穆,一众天衍宫人站在其余小舟。
  众人皆着素衣,寒水凄风,冠带飞扬,映出不尽萧索。
  唐景初口鼻涌血,笑容狰狞,张口道:“任你意志坚强,违背了第三问,日后午夜梦回,定被誓言攻心缠身,不得安宁。”钟柳函呵了一声,不知是自嘲还是不屑:“此事不需你费心,师兄说自己不信命,我也不信,我没你那么怕死,天不亡你,我自代劳,若真有报应,尽管降临我身,我心中无愧,又有何惧?”
  长剑抽离,唐景初向前跌倒,嘴中“嗬嗬”出声,目眦欲裂。此局他败在识人不清,钟柳函自始至终与钟明熠不同,钟明熠观天之道,执天之行,甘愿赴死。钟柳函却非安分之人,不惧天意,不信天命,天衍三问不过是饵,只等他这条鱼上钩,一心要置他于死地。
  第149章 生死未卜
  手刃了仇敌,钟柳函心中却无快意,长剑“哐啷”落地,闭目仰首,只觉无限悲凉。
  白眠香取下五觉头顶银针,招手收回纸蝶,江风吹拂她眼前发带,不觉思绪飘远,原本笼罩其间的白雾,也在这时缓缓消散。
  岸上众人不知内里情况,眼见小舟现出全貌,竟冒出许多人来,却又十分平静,并无大动,说不出的诡异。姜衡嘴角含笑,只瞥一眼,便知钟柳函赢下此局,目光旋即转向另一边。
  相较这方平常景象,蔡霈休那方三人激斗不下,常荣一心耗其精力,蔡霈休若攻来他便纵身闪避,蔡霈休若要划船,他便催使内力偏转小舟方向,间或有左冷仟飞针伤人,蔡霈休疲于应对,见其无赖行径,手中短棹掷出,常荣长臂一展,将短棹接住,嘴上笑道:“臭丫头,只要你跪下磕头认错,老夫或许会放你这次。”
  如今远离江岸,三人除这脚下小舟再无所依,蔡霈休眼顾四周,面上一笑,随手将另一根短棹投进江内。
  见此情状,常荣只当她怒急攻心,已失理智,又听蔡霈休喝道:“大不了同归于尽!”说罢飞掠而出,却是向乌篷上的左冷仟发难。
  左冷仟已有防备,正待挥掌,心子突地一跳,但瞧蔡霈休掌力汹涌,现出摧枯拉朽之势,此击他应付不下,忙收掌旋身,落至常荣站的船头。
  眼见左冷仟避战跳后,蔡霈休却未追击,目光狠厉,一脚踢上船舷,到得此时,常荣猛然醒悟,立时扑身来拦,却为时已晚。蔡霈休一脚落下再施一脚,接连猛击之下,船身一晃,转而如独乐般打起了旋。
  原本三人几番比斗,皆是一人立于船头,一人落在乌篷,一人栖身船尾,只这三点轮换,维持平衡之态,方才蔡霈休话音一落便放招冲上,大有奋不顾身之意,左冷仟畏其悍勇,退到船头暂避,不防正中下怀。
  而今重力全聚船头,蔡霈休真气一发,甩动船尾,常荣凌空攻来,蔡霈休一个旋身贴于乌篷一侧,双掌齐击,小舟转得更急。常荣大喝一声,一脚踏上乌篷,内力灌注,以期稳下船身。
  蔡霈休不容他再下力,右掌一拍,翻身蹿上乌篷,还未落地便举掌打出。常荣察觉人来,嘿然一笑,侧身闪躲,抬腿径朝她膝盖踢去。左冷仟揪准时机,紧跟跃上,“寒蟾掌”倏然发至。
  蔡霈休力战二人,于绝境中愈生斗志,手脚并出,“正旋劲”、“反旋劲”、“玄牝凝针”轮番施展,三人翻转腾挪,又斗不下十招,左冷仟始终少了一臂,攻势凌厉有余而后劲不足,蔡霈休寻机破招,腾空而起,扭腰带出迅疾一掌,直攻常荣颅顶。
  常荣张口痛骂:“疯子!”自袖中喷出一团火焰,迫得蔡霈休仰身翻到船头。常荣哪敢容她歇足片刻,唯恐又生旁的诡计,拔足急追下去。
  蔡霈休且斗且悟,欲逐一击破,脚一沾地便退往乌篷,常荣折身抢上,二人对上两掌,齐齐钻进乌篷。不想内里狭窄,常荣控火之术难以施展,忽觉面上劲风掠来,自斜里又劈来一掌,他心中暗骂,挥臂格下。蔡霈休右掌忽变爪式,“正旋劲”吸上常荣小臂,双足一扭带动腰身翻转半圈,常荣一时不察,一阵天旋地转,嗵一声响,整个人砸在矮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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