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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七日前,兴州城头轰鸣不绝,新济军摆开阵势,持盾兵卒行在前列,随后紧跟携爪钩、短刀的步兵,几门攻城车炮不断向前推进。而在城门上,习国两千名弓箭手早已蓄势待发,待新济军接近,便在炮台两侧交替射箭,一时炮矢如雨,击溃前方阵势。
  何涛骑马立在军阵之中,眼见己军前锋死伤过半,脸色微沉,转头问道:“唐先生,林大人虽将此次攻城战交予你指挥,可若让我新济兵将这般送死,这罪责该由谁来背?”
  “若将军治军严谨,也不会让人走漏消息,大军今日早入黄谷关了。”唐景初收紧缰绳,着一身青衣,下颌处蓄上短须,只见他眼望城头弩炮,原本阴柔的脸上添了几道疤痕。
  本以为新济军有了攻城车炮,再以轻骑、战车突袭,不出几日便可攻下兴州,孰料兴州城将领先一步得到攻城消息,等骑兵到了城下,兴州这边已更换布防,佯装应变不及,退至内城。而当骑兵攻入外城,埋伏已久的伏兵飞驰而出,紧接着城头火石飞箭呼啸落下,原本趁势冲上的新济步兵死伤惨重。
  骑兵后路被截断,正在前方领兵突杀的郑连敬神色一变,急转马头,忙号令众骑摆出长剑之阵,将冲散骑兵汇聚一处,又顶着乱矢御马踢开关门兵卒,长枪一探,卡上将关闭的城门。
  那一役,新济吃下大亏,郑连敬腰、背各中一箭,加之毁了两门攻城车炮,林午得了消息,就遣唐景初带上兵卒工匠连夜驰援。为防习国临近几城派兵增援,唐景初命何涛继续带兵架炮猛轰城门,以求在援军来前拿下此城。
  谁知兴州上下一心,众兵将拼死守城,硬是拖了四日也未能攻进,到了第五日,唐景初又叫工匠将炮车拆解,以人力把一门炮台向前送出百米,改换轻的火弹填充,如此连发两炮,竟都打上城头,虽威力降下,但杀人足矣。唐景初如法炮制,前后命兵卒运了七门炮台上前,连番轰击之下,兴州城头兵将只得避身于石墙后,攻势骤减。
  寻此间隙,新济步骑兵同时奔出,步兵百人举一架云梯,云梯上又载十余位弩手,千余人不断逼近兴州。
  眼见离城墙愈来愈近,就在这时,但见城门大开,先听得噼里啪啦一阵鞭炮声响,随后黄土飞扬,奔出百余头黄牛。新济军哪见过这般阵仗,一时愣住,忽听前方惨呼大起,就见发狂牛群已冲入兵阵,顶飞数十人。
  一些步兵回过神来,举枪抵挡,不料枪尖方刺进牛身,黄牛吃痛更是急奔,枪杆便即脱手,即使枪杆握在手中,受此冲势也已折断,黄牛带着断裂枪杆继续疾冲,直把人扎个对穿。
  牛群四处冲撞,毫无章法,步兵与弩手急往后撤,然仍有不少死在牛蹄之下,骑兵得令勒马在后,不敢贸然冲上,剩余兵马护在炮台前方,以防黄牛冲毁炮台。
  回想昨日败局,唐景初目光倏厉,目测炮台已进射程,挥袖道:“开炮!”传令兵立时举旗纵马在军中奔驰,号角声随之响起。前方运送车炮兵卒得其号令,忙将火药填入,架炮攻城,手持云梯的步兵紧随其后。
  泄露军机一事是何涛过失,对此也无从辩解,可见唐景初仍以昨日之法攻城,且因未将行车拆解,光把车炮运到前列就已折损数百兵力,不禁皱眉道:“唐先生是将习国贼子当成了傻子不成?”
  唐景初遥望兴州城门,冷然道:“将军稍安勿躁,敌军大方,为我军送来黄牛做了口粮,我倒要看看那城内还有多少黄牛够他们使唤。”何涛手按佩剑,道:“但愿如先生所言,若此战仍未攻下,后续兴州之事也不需先生再劳心劳神。”
  唐景初瞧他一眼,掌中劲力暗生,想了想,忽又收了内力,目光一转,见兴州城门打开,忙要发号施令,却见自城中冲出千余骑兵,云梯上弩手当先跃下,持弩激射。
  骑兵登时分两路散开,摆开圆阵,并未与其正面碰上,而在此时,城门中又有数千步兵杀出。
  何涛见此,拔剑笑道:“无胆鼠辈,今日既敢出洞,便叫你们有来无回。”挥鞭喝道:“众将士随我杀进城中!”
  一众兵马应声而出,郑连敬手下骑兵却是未动。唐景初翻下马背,垂袖观望,哂而不语。
  “唐先生。”郑连敬驾马行来,下马拱手道,“父亲前日来信,让我跟随先生行动,现下战事未定,先生何故如此?”
  唐景初摸上短须,眯眼道:“既如此,你便在此静观其变,兴许能救下何将军一命。”郑连敬皱了皱眉,问道:“先生何出此言?”
  “你爹很好,你也不错,我送你一份军功,在此看着便是。”唐景初望着两军混战,悠悠说道。
  其时,东北方山丘上,一人看向远处交战两军,不禁嗤笑道:“新济军实在愚蠢,到今日也未能拿下兴州,堂姐你以为呢?”
  惠平县主此时被一人押着,双手捆在身后,怒视静澜郡主面容,骂道:“静澜,那城内可都是我习国子民,你通敌叛国,必遭报应。”
  “这习国中,可不止我一人想兴州失守。”此时静澜郡主已褪下钗裙,穿着轻便的长袍,摆手道,“罢了,堂姐也是可怜人,还是少知道一些为好。”
  惠平县主见静澜郡主含笑瞧着两军厮杀,已辨不清她是否真的发病,只觉胃里阵阵翻涌,一股气冲上脑门,咬牙恨道:“你又在发什么疯?我可不可怜哪用你来下定论?”
  静澜郡主闻言笑笑:“我有时真羡慕堂姐,活得糊涂,未尝不是一件幸事。”惠平县主一愣,问道:“什么意思?”静澜郡主道:“凭我一人之力,可不能将堂姐掳走。”
  惠平县主心绪如麻,思来想去,忆起被叫去南山别院陪静澜养病,忽地脸色一白,急道:“是我爹,还是皇上的意思?”
  第137章 请君入瓮
  静澜郡主深深望她一眼,却未多言,只道:“堂姐非蠢笨之人,应知一些事不好摆在明面上论,我话尽于此,堂姐就随我段时日,总不叫你受了伤害。”
  此话不说还好,既已出口,惠平县主不得不多想,若是她爹的意思,那便是谋逆大罪,可她一个女儿家又能做得了什么?为何要把她支去南山别院,如今又到了此地?可要是皇上的意思,岂不是弃一城百姓不顾?不会的,皇上必不会这般。她去南山别院是太后授意,本是让她盯着静澜,要是察觉有不妥之处,当即刻传信告知宫里。
  刚去别院,静澜也只在自己院中,并未与她交谈。惠平县主以为她因失了玉珍暗自神伤,万没料到,自己不过在别院待了五日,再次醒来就是在马车上,之后又一路南下,到了这兴州城。
  想到此,惠平县主只觉口中艰涩,失色道:“静澜,告密一事是我不对,我也没想到姑母会把玉珍留下,你小时就爱耍弄我,方才那些话无非是又想诓骗于我,我不会信。”
  “静澜从未有戏耍堂姐之心,堂姐怎么想也是堂姐的事。”静澜郡主眼望战场,习军这几日明显憋着一口气,此次出城围杀,气势如虹,就似一杆长□□入敌阵,几个回合便使新济前锋落败逃窜。
  惠平县主同样见得此景,心中不免为己军喝彩,眼角眉梢方露喜意,转瞬又听静澜郡主道:“新济铁骑竟是未出。”话才出口,但见纷乱之中,有三千骑兵从外沿突入两军乱阵。
  随三千骑兵入阵的还有千余骏马,原本躲避习军长枪的弩手趁乱翻上马背,当即纵马迂回,又从箭袋内抽出铁箭搭弦射出。入阵的三千骑兵见时机已至,分作两股搅乱习军阵势,长枪一划,连挑几人落马,受此两面夹击,习国骑兵一时乱了阵脚,城头习军见状,忙命弓弩手连发几矢,以掩护余下骑兵返城。
  眼下城门大开,见习军又生退势,何涛心中赍恨,即叫两翼持弩骑兵御马狂追,试图阻断习军退路。同一时,郑连敬脸色大变,反身就要喊人鸣金收兵,兴州守军不似南安守军骁勇,却多有韬略,先前他已在此吃了次大亏,如今形势,己军要再临近城下,势必又遭重创。
  奈何前军疾驰如电,再要收兵已是不及,郑连敬跨上马背,当下便要领兵去救。
  “慢!”唐景初大步跨出,飞身扯住缰绳,郑连敬身下马儿前膝一屈,跪在地上,鼻中连连喷气,躁动间,唐景初伸手捏上马颈,便即温顺下来。
  事情发生太快,郑连敬双手握紧缰绳,回神皱眉道:“唐先生这是何意?”却见唐景初叫几门炮台继续开炮,以此扰乱习军骑兵后撤,习军马匹经此一阻,退势降下,何涛带领骑兵追至。
  “听闻驻守南安的那支精锐铁骑,如今已交由小将军兄长接管?”唐景初拍了拍马颈,随口说道。
  调令在半月前就已发下,唐景初本就是从南安那方赶来,此时明知故问,不禁引得郑连敬皱了眉头:“郑将军深谋远虑,特命我来助何将军攻城,此事先生不能不知吧?”
  唐景初笑笑,道:“小将军勇武过人,假以时日,定能建得一番功业,如今却在此磋磨,实在可惜。”郑连敬闻言哼了一声,冷脸道:“先生也是习武之人,有话大可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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