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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庞乌擦掉嘴角血迹,扭动胳膊,沉着张脸望向他们。宋寄言缓缓抬眼,目透寒芒,视线相对,无半分惧意。
  忽听铮的一声,但见蔡霈休一剑劈下,方儒海手中长剑断开,飞雪剑剑势不停,在他身上划过长长一道口子,若不是蔡霈休及时收力,说不准便将人砍成了两半。
  方儒海伤处皮肉翻出,鲜血汩汩,已无再战之力,蔡霈休叹一口气,转身捡了拂尘,将飞雪剑送还宋寄言,说道:“剩下的,我就不插手了。”
  宋寄言点点头,见她转身便要离去,开口道:“休姐姐,你能否晚点再走?”一旁的宋柏也道:“是啊,大家许久不见,故友重逢,如何也要摆席喝上两杯。”
  蔡霈休回眸望去,瞧她面容殷殷,自问硬不下心肠,叹道:“我明日走。”宋寄言眸中闪烁泪光,见她留在原地,不由露了笑意。
  方儒海咳出口血,冷声道:“要杀要剐给个痛快,老夫可不想看你们在这叙情言旧。”
  宋寄言心神一定,说道:“方庄主当年率庄客反击一方豪强,也属侠义之举,而今为何要与贼寇同流合污?”方儒海冷笑道:“老夫亦有一问要问宋庄主。”宋寄言一愣,道:“请说。”
  方儒海缓缓道:“宋庄主为何会散掉飞来庄积蓄财物,以来布施难民,别说什么心怀仁善,这话旁人信了,老夫却不信。”
  宋寄言脸色微变,就听方儒海续道:“世人皆爱财,只不过取财的手段不同,老夫无愧于心,却不知飞来庄的财物,来路可都干净?”
  第87章 暗箭难防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只见宋寄言蹙眉道:“你们辱我母亲、姐姐,我本不欲追究,方庄主如今又说我飞来庄取财无道,这颠倒是非的本事,晚辈犹不能及。”
  人群中亦有人说道:“飞来庄的善行有目共睹,黑水帮抢占水道,强征行船费,镜平山庄与灵虚派更是助其为恶,谁善谁恶,明眼人都清楚。”众人一听,也觉有理,纷纷出言附和,相信飞来庄及宋庄主为人。
  蔡霈休听得皱眉,打量一眼宋寄言,见她神色如常,心里却是想着当初元三查到的那本账目,也不知此事她是否知晓?
  就听方儒海笑道:“既如此,宋庄主可敢对天起誓,飞来庄始终坚守正道,未做害人之事,未行不义之举?”宋柏不由怒道:“若不是你镜平山庄阻拦,哪能留黑水帮至今日?你们自己做了龌龊事,却要以己度人,以为人人与你一般可恨。既输掉比试,这誓我看也不用立,趁早了却,少听你在此风言风语为好。”
  “好。”宋寄言略一默然,抬手道,“黑水帮今日非除不可,我自问心无愧,立誓倒也无妨,待我立誓之后,还情方庄主为之前辱我飞来庄一事赔过。”宋柏急道:“言儿。”宋寄言摇摇头,态度坚决。
  方儒海神色微变,苦笑道:“也罢,或许你真不知那事,也请宋庄主放过我庄上的女眷仆人,此事由老夫一人承担。”
  宋寄言点头道:“冤有头,债有主。你虽贪财为恶,但我查过,你庄上亲人仆从却并不知此事,我自不会为难他们。”当下便要举手起誓。
  忽听湖心大船上锣鼓声响起,伴有嘈杂人声,庞乌脸色大变,冲到湖岸,指着一处,颤声道:“起……起火了,庄主,山庄那边烧了。”
  众人定睛望去,镜平湖对岸山林中,升起数道黑烟,隐约可见跳动火光。先时众人目光都聚于宋寄言与方儒海二人身上,却是无人察觉对岸情况。方儒海神情一变,也不顾伤势,奋力奔到湖边,张口直直盯着熏天黑烟。
  不多时,便见薄雾散开,大船上放下一只小船,自湖心快速划来,眼见离湖岸愈近,众人俱赶到岸边观望,蔡霈休与飞来庄等人也随后走去。船上人划桨急切,秋风倏过,不禁一个踉跄,险些翻落水中,有几人出声喊道:“当心!”
  待小船划到近前,那人胸口起伏,喘息不止,庞乌跳入水中,将船拖到岸边,那人扯袖抹汗,爬到岸上,瞧见方儒海,不由惊呼:“方庄主何以受了如此重伤?”方儒海喝道:“庄上出了何事?”那人经此一吓,愣愣地道:“不知怎的起了大火,我等见情势不妙,特来告知。”
  方儒海却是拉着那人跳上小船,催促道:“快,快带我去对岸。”那人未得歇息,只觉嗓子里冒着火气,心中叫苦不迭,也只能认命划船。
  众人愣神之际,蔡霈休望着不远处停靠的四只小船,是先前方儒海等人来时所乘,侧首向宋寄言低声道:“这里面我瞧着有些古怪,我们先跟过去。”
  宋寄言点点头,四人便跳上两只小船,紧紧追去。
  众人见此,猛地回神,陡然喧哗一片,叫嚷着去抢剩余两只小船。庞乌以一身蛮力独占一船,另一只船上却是挤满了五人,那五人争执不休,扭打间,船身摇晃,荡起湖水,最后船身摆动越发激烈,五人扭作一团,力往一端倾斜,落了个人仰船翻。
  好容易将船划到对岸,方儒海慌忙望山庄奔去,不过一会儿,蔡霈休与宋寄言赶到,此处已可窥见林中情况,烈焰焚林,吹来炎风,火势急速蔓延。四人施展轻功,寻路追赶,转眼就见立在溪水边白墙灰瓦的大庄子。
  蔡霈休瞧着庄内情形,呼吸一窒,催掌打开掉落火枝,纵身跳入火中。宋寄言急道:“休姐姐。”便要跟上,被宋柏及时按住,眼神示意她看向左侧,就见方儒海跪在墙下,怀里抱着一个血人。
  那血人见着方儒海,双目涌出泪水,嘴巴一张,不断流出鲜血,低声道:“庄主,老夫人去了。”
  方儒海死死抓住那人双肩,目光冷厉,沉声道:“你再说一遍,究竟怎么回事?”那人哭道:“有一群黑衣人突然闯入庄上,话也不说便出手杀人,我未被刺中要害,捡了一命,等醒来时,大家全都死了。当时庄上燃起大火,老夫人……老夫人死在前庭,小人,小人钻狗洞才得以活着出来。”那人说完话,登时两眼一闭,昏死过去。
  方儒海放开那人,身子一晃,蓦地喷出一口鲜血,转头阴沉地看着宋寄言,目透怨毒之色,厉声道:“宋寄言!你要杀便朝老夫一人来,为何连庄上的人都不放过?”
  眼见他咄咄逼人,宋柏与凌岳同时抢出,拦在宋寄言身前。凌岳骂道:“老匹夫,爷爷我忍你很久了。比试之时,飞来庄的人俱已在场,谁没事去烧你庄子,我们庄主前面也说过不殃及无辜,你三番四次污蔑飞来庄,真该先前就一招结果了你。”
  方儒海啐一口血沫,高叫道:“人都没了,已是死无对证,难保你飞来庄不是背后使阴,让人埋伏在此。对,你们不肯上船,非让我们去岸上商谈,便是有意诱开众人视线,待杀死庄上所有人,再一把火放了毁尸灭迹。你们此次前来,只带了十几人,若无后招,怎敢赴约?”
  凌岳越听越气,正待开口,宋寄言上前道:“镜平山庄生此变故,并非我所愿,我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万不敢违背江湖道义,此行赴约只带十余人来,也是相信方庄主为人,若我想杀死镜平山庄所有人,大可直接带人前来,又何必与方庄主立下比试,多此一举?”
  方儒海道:“宋鹤忘恩负义,杀友夺妻,又伙同五里庄敛取不义之财,对外却伪装成高洁正直之士,呸!说什么为情所困,不就是看准你娘乃飞来庄独女,起了吃绝户的念头。如今看来真是报应,余下两个后人全为外姓,飞来庄早已名存实亡。”
  “你闭嘴!”宋寄言脸色惨白,铮地抽出飞雪剑,身子因盛怒而不住颤抖,咬牙道,“你凭什么说她们?你想死是吧,好,我给你个痛快。”
  方儒海双眼一闭,竟垂手等死,剑尖方刺进他身体,猛听得一声呼喊:“住手。”转眼一瞧,一人立在墙头,正是蔡霈休。
  蔡霈休适才冲入庄内,奔波于各屋舍之间,以期寻到一些线索。举目四顾,浓烟弥散,烈火不熄,空气中散着尸体的焦臭味。忽听后方响起动静,运功疾奔过去,却见一道身影跳上屋顶,正欲逃离。
  此时再追已是不及,蔡霈休运足气势,大喝道:“看招。”却如晴天一道霹雳,震得那人身形一滞,猛然回头察看,见着立在院中的蔡霈休,忽觉上当,衣摆一荡,落进林中。
  蔡霈休秀眉微蹙,方才那人转身之际,脸上却是戴一副青脸红纹,张着一口獠牙的恶鬼面具。正自思索,灼浪扑来,就听一声爆鸣,火柱滚落旁侧,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郡主可不想见你死在此地。”火光中,一人举着弩箭走来。
  蔡霈休看清黑衣男子面容,知是从皇城出来便一直跟她的那人,忽地笑道:“阁下总算肯露面一见。”
  那男子微愣,收起弓弩,冷冷道:“天大地大,任你而去,这不该管的事,你还是少管为妙。”说罢隐入烟雾之中。
  暗卫一旦现身,便须归去复命,不能再行跟踪。蔡霈休冒险一试,倒也看明白皇上和静澜郡主用意,无非想让她老实安分,最好隐姓埋名过完此生。可惜事不由己,身不由人,尚有几件事她必须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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