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女子虽目不能视,但耳鼻异乎常人,听着脚下细微声响,纵身跃起,手中披帛飞出,那披帛用棉线缝制,经由特质的药汁浸泡,那些毒物避其不及,接连滚落石岩,大有退势。
那吴师兄摸出四颗黑珠,朝飞来的蛛蜂弹去,便见那黑珠在蛛蜂间炸开,凝实的蜂群顿时四散开来。
女子闻到火药味,神色一凝,喝道:“吴不得,果然是你偷了我医派的雷珠!”
只听笛音急转,那蛊人口中吐出恶臭黑气,女子纵身跳开。吴不得嘎嘎笑道:“拿你医派几颗珠子而已,白眠香,医毒两派终归一体,你们三绝又何必屈守南疆那一点山地,弃我族生存于不顾?”
白眠香充耳不闻,手中捏着五寸长针,轻刺蛊人几处穴位,那蛊人便如盈水的湖面找到泄口,膨胀的身形急速收缩干瘪,叠落在地。忽从蛊人体内飞出一只金虫,白眠香面沉如水,长针疾刺,金虫须臾化成粉末消散。
吴不得低喝道:“这金虫蛊最难养成,你毁我一只,今日不让你放放血,恐要低了我毒派三尊名头。”
白眠香旋身挂上披帛,听他一言,不觉讽道:“你倒会给自己脸上贴金,莫说三尊中你排最末,却也是最丑最臭。就说这种养蛊的阴毒手段,你们毒派将其奉为至宝,辱了我南疆人名声,向来就不得高看,还能有些什么名头?只怕是草菅人命的名头罢。”
吴不得面露厉色,忽地咬破指尖,放声笑道:“养蛊需遍寻天下毒物,那又算什么本事,师妹不妨尝尝我这一年新习的一招?”
随即从腰间篓中取出一条花斑毒蛇,将指尖冒出的血珠喂入,白眠香嗅到风中带出的血腥气,神情陡变,脱口叫道:“你竟拿自己的血饲蛊!”说罢,手中已握六根长针,举伞落到更高处。
作者有话说:
南疆人出场
第34章 天阳石窟
待喂足了血,吴不得手中毒蛇急速膨胀,片刻便得十余尺长。那毒蟒盘旋直上,腥口大张,嘶嘶吐着信子,白眠香眉眼一皱,持着伞飘起,一脚踢开了攻来的蛇头,那蛇一击不中,身子在空中盘旋扭曲,倏尔飞身而来。
白眠香转伞拧身,手里长针划出弧度,将欲从后偷袭来的吴不得逼退,又拿伞面阻了毒蛇进攻。吴不得笑道:“师妹好功夫。”
白眠香叹道:“你以血饲蛊,擅用禁术,不怕蛊虫反噬吗?”吴不得道:“管它哪门子禁术,你们医派三绝为使内功精进,不一样要舍弃身上一处?我不过拿血养蛊,哪有你们舍身求仁来得惨烈?”
白眠香默然片刻,说道:“医毒两派争斗多年,到时圣坛斗法,自是一场死斗,吴师兄何苦现下纠缠?”
“这话拿来骗骗别人还行。”吴不得嘿嘿笑着,悄然拿出两颗雷珠,“谁不知白师妹惯爱说些好话,以此扰乱对手心神,稍一不慎,就要落入你布下的幻阵。白师妹追我至此,不也是为了我手中那部分心法吗?为兄可不是金易那厮,说什么怜香惜玉,最后平白丢了性命。”
白眠香道:“师兄可冤枉人了,金师弟那是秉持君子之风,既说要让我半招,我做师姐的,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何况我从不动手杀人。”她语中带笑,吴不得想到金易死状,听来只觉体内生寒,喝道:“莫说这些废话,便让你见见为兄的看家本事!”刹那间,两颗雷珠在白眠香身前引爆,但见一团青烟笼罩,白眠香旋身挥伞,青烟散去,哪里还有吴不得的身影,便连那毒蛇也一道不见了。
此时狂风阵阵,白眠香轻笑一声,冷冷说道:“我还当吴师兄有什么高招,却还是逃跑的看家本事。”静默半晌,那沙漠里的蛇蝎也已退去,四下再无声响。
将伞内燃了一半的幻香掐灭,白眠香飘然落地,向围绕在周身的沙漠蛛蜂撒下药粉,引得蜂群一阵骚乱,随后四散飞离。
两人也有一年未见,本想今夜乘着风势,来会会她这个毒派的师兄,兴许还能趁机抢夺他手中《万毒经》心法,谁知这人过分小心谨慎,未能引得他心绪大动,幻术还未施展,便让人跑了。这次比斗,两人都有试探之意,不过吴不得跑得太快,也未试出多少功夫,看来还要在此停留一阵。
白眠香只觉鼻间还能闻到吴不得身上那股腥臭味,皱了皱眉头,取出清神香弹指点燃,运起轻功回了应宣城。
次日一早,刮了一夜的风沙渐有停歇之意,蔡霈休却是将近一夜未眠,想到自己不经意间就被人施了幻术,虽面上不显,但心里仍是一阵后怕。见一旁的钟柳函睡得安稳,索性悄然起身,出门后,便见小歌拿着扫帚站在院外,正奋力扫着堆积的黄沙。
蔡霈休见状,叫来元二,便让她带人一同去帮忙清扫。小歌看她走来,忙停了手上动作,仰头问道:“苏二哥说你是他很亲的亲人,我可以叫你蔡姐姐吗?”蔡霈休还未作答,苏二便走来,拍拍他脑袋:“你这小子,你叫我一声哥,她是我外甥女,现在你又要喊她姐姐,辈分全乱了。”
小歌嘻嘻笑道:“我总不能占人家便宜,叫她外甥女吧。”
“你敢。”苏二举拳欲要打他。小歌跑到门后,吐舌道:“我可不敢,所以我说要叫她姐姐。”
蔡霈休瞧一眼二舅,又瞧一眼躲在门后的小歌,向他招手道:“小歌,你过来。”小歌迟疑一下,见她脸上带着笑意,有些不好意思地跑过去,笑问道:“蔡姐姐找我何事?”
“人家还没答应呢,你倒是先喊上了。”苏二摇摇头,听到商队那边有人找他,转身走了。
蔡霈休问道:“你多大了?”小歌昂首挺胸道:“十三,我可不是小孩哦。”蔡霈休笑道:“是吗,我二舅是怎么和你认识的?”
说到这,小歌激动道:“苏二哥是个好人!”又腼腆地笑笑,瘦小的脸上泛了层红晕,忸怩道:“一年前,我饿得急了,偷人家店里烧饼吃,被店家抓住后,是苏二哥帮我付了银钱,还让我跟店家道歉。苏二哥刚进城时,一身破破烂烂,半夜还在街上游荡,大家都说他是疯子,其实苏二哥只是喝醉了,不过苏二哥现在也很少再喝酒。”
蔡霈休沉默不语,她心里清楚,二舅只是不愿清醒,四年前那场大祸,完全把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若是苏秀煜还活着,大抵如小歌这般,有苏家的人宠爱,也会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苏秀煜长得像二舅母,性子却朝二舅,记忆中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都是那孩子谦虚有礼的模样,因此蔡霈休与他接触并不多。得知他死后,母亲哭了许久,而她站在自己院中,望着檐上滴落的雨水,想到不久前才离世的父亲,又想到上元节时,她与苏秀苒在苏家一起放花灯,而苏秀煜就站在相隔不远的廊下看着,她并没有开口邀请,毕竟这孩子一直以来就不和她们玩在一块。
该去把他叫过来的,那时怎么就没有注意到,苏秀煜眼中分明有着希冀,他也是想和她们一起放花灯的吧。启兴十七年,有许许多多的人停在了那里,有先皇,有父亲,有苏秀煜,还有她永远无法挽回的遗憾。
“你也是好孩子。”蔡霈休叹道,“还得感谢你给我们找到了住处。”说完,她从腰间摸出一颗小巧的玉珠,欲要送给他。
小歌退了几步,连连摆手,说道:“苏二哥让大家有饭吃,有地方住,我不能再收你给的东西。”蔡霈休笑道:“你都说要叫我蔡姐姐了,姐姐送弟弟一个见面礼也是应该,收下吧。”
小歌脸上一喜:“你是答应了吗?”蔡霈休摇头道:“你得收了我这礼物,我才能答应你。”
“那好吧。”小歌脸上纠结了一阵,便将双手伸出。光是送上玉珠又实在单调,何况也不便于携带,蔡霈休正自发愁,见钟柳函从房中出来,便问她有没有什么方法。
钟柳函拿过玉珠细看,这珠子色泽清透,若在上面钻孔实在可惜,思索道:“不如拿几根绳把珠子包起来,你们手上有编制的细绳吗?”蔡霈休摇摇头,小歌道:“我去问问薛奶奶。”
待小歌拿着一捆五颜六色的绳子跑来,钟柳函找了把椅子坐下,将几根绳摆在腿上开始编制网兜,只一会便编好了上方的鹊头结,蔡霈休和小歌就静静站在一侧观看。
等做完收尾工作,再抬头时,就见小歌蹲在地上,双手支着下巴,而蔡霈休俯下身子,一手捋过垂下的长发,转脸对她笑道:“没想到你还有编绳的手艺。”看着她眼中流转的水波,钟柳函心里一动,又低头挑了根红绳穿上,淡然道:“比起制作机关,只是一些简单的编织技艺。”
玉珠原本的光华透过网格显现,小歌将玉珠挂在脖子上,又放进衣内贴身戴好,脸上满是喜悦之情,谢过两人后,把剩余的绳子拿去还给了薛奶奶。
蔡霈休直起身,伸出手就要拉钟柳函起来,谁知钟柳函忽略了她伸的手,起身就要回屋。瞧她神情冷淡,蔡霈休跟上去,问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钟柳函摇头道:“我也没有姐姐想的那么柔弱。”蔡霈休凑上去道:“那就是生气了,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不高兴了?”钟柳函道:“我也没有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