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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少女忽地看向她,问道:“说,你究竟是谁派来的?”蔡霈休知她误会自己,忙解释道:“我可不是别人派来的探子,若真要是,早就拿剑架着你脖子,威胁你带我出去了,哪还需要在这苦等。”
  少女却不信她,说道:“谁知你不是有意接近?我又不会武功,现在受制于你,说不准你背后的剑,哪时就架在我的脖子上。”
  蔡霈休十分无奈,道:“妹妹,这事没有根据可不能乱说,等下平白冤枉了人。”
  少女呵了一声,道:“谁会一见面就掐人脖子,你不要乱攀关系。”
  她一副果真如此的模样,蔡霈休心下叹气,转身走开:“行,我不打扰你就是。”
  第13章 梨白柳青
  眼见春日正好,蔡霈休坐在不远处,弹指打着飘落的花瓣,劲气发出,时而击穿花瓣,时而又如微风拂过,就见那花瓣在半空打着旋,直至落地。
  只听得细碎的脚步声,少女已站在身侧,弯腰看她手上动作,奇道:“你这门武功倒是独特,将内力聚于指尖,再释放出去,要想随心发止,也得练气三年五载吧。”
  蔡霈休问道:“柳姑娘对武学也有研究?”少女道:“嗯,我时常待在房中,闲暇时会看几本书,不过你这手法倒让人看不出是哪路武功,想来是我才疏学浅。”
  蔡霈休道:“这是我师父自创招式,我给它取名‘归一指’,天下之大,武功多如牛毛,你年纪尚小,又一直生活在谷中,不知晓也是常事。”
  少女摇头叹息:“只怕我没那个机会去见识这些。”
  蔡霈休以为她是不能出谷,劝慰道:“研究这些也没什么好处,江湖上的人整日喊打喊杀,各种你争我夺纠缠不清,没多大意思。我见你竹篓里放有一本医书,难道你是济世堂的弟子?”
  少女几缕青丝垂下,又凑近一些,顿时袭来一阵淡淡的草药香,侧头一看,却发现蔡霈休也在看她,向后退了两步,道:“算是吧,堂主可不会因为我而给你朋友治病。”
  蔡霈休心想:“这姑娘小小年纪,却这般深沉。”面上笑道:“我见你颈上红痕消退,想来没有下手太重。”少女闻言垂首,又立时挺直腰杆,道:“你留我在此也无用,还不如我送你出去。”
  蔡霈休起身走向她,少女又往后退去,只好止步道:“你若带我从东面出梨花林,我们都不用被困在此。”
  “你这人……”少女似被气到,口中喃喃,“怎这般执迷不悟,天衍宫不欢迎外人,若非要闯,只会让叶部主打出去。”
  蔡霈休道:“霖煦感念姑娘善心,但人命关天,成不成也得试了才知。”
  “人命关天。”少女低低念了一遍,随即面露悲色,“好一句人命关天。”
  蔡霈休却不知这话哪里惹了她难过,疑惑道:“姑娘这是?”少女怒目而视,冷冷说道:“外人的命是命,天衍宫人的命便不是命吗?”
  蔡霈休微一皱眉,认真道:“人无贵贱,命无轻重,无论何人的命都是命。”
  少女见她目透坚毅,全无玩笑,不由一愣,幽幽地道:“若世人都如你一般,就能少许多无辜人受害。”蔡霈休开解道:“各人不同,我也只是随心行事,求的不过一个心安。”
  “你要救的朋友,于你而言很重要吗?”少女席地而坐,凝视眼前梨树, “若不然,你又怎会甘愿一人赴险?”
  蔡霈休摇摇头,走到近前,见人并未排斥,便也压着衣摆坐下:“我没想到天衍宫外还有阵法,要是知晓会被困在这阵里一夜,我就再喊些人来了。”少女道:“你是从裂缝进来的吧。”忽而变了脸色,怪道:“你进来时没遇到土部弟子?”
  “土部?我进来时一个人未遇到。”此事说来也怪,昨夜她吹奏笛声传出也有一里,除了引来一个脸也没看清的人,倒是一夜安然。
  蔡霈休想了想将此事道出,少女听她说那人身形装扮,恍然道:“你遇到的人是我爹,看来你拖着我也进不了天衍宫,趁早死心我还能送你出去。”
  蔡霈休惊于天下间竟有这般巧合之事,不知少女为何如此笃定,只道:“我朋友中的是‘黄粱散’,没剩几日可活,大夫说此毒世上唯有唐前辈能解,若非实在束手无策,我也不愿进来打扰。”
  少女点点头:“你朋友看来惹到不得了的人,‘黄粱散’是极贵重的毒药,从前是那些身罹不治之症的贵族,不愿死前受病痛折磨,而选择服用此毒在睡梦中安乐离去。”
  蔡霈休却是闻所未闻,好奇道:“原来还有这个用途,那你知这世上有什么无色无味,也察不出任何痕迹的毒药吗?”少女皱眉思索,道:“‘黄粱散’算一味,其他毒药若想立竿见影,必定死状凄惨,即便长年累月下来才发作的毒药,也必会伤及五内,不过还有一种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的东西。”
  “那是何物?”
  “蛊,书中有言,‘南国之南,有擅养虫豸者,置于皿中互食,百数取一。以蛊杀人,施食饮中,人不觉也’但我自小待在天衍宫,蛊虫之说也不知真假。”
  蔡霈休也只在话本中知晓此物,但天衍宫藏书万千,或许蛊虫是真实存在,不觉赞道:“柳姑娘真是博学,这点我不及你。”
  少女难得展颜一笑,语气也轻快几分:“人各有所长,你功夫也不赖。”
  两人一番称赞,倒是不如先时那般敌对,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晚,眼见就要日落西山,一阵寒风吹过,少女不由得屈起双膝,瑟瑟发抖。
  蔡霈休取出外衣给她披上,便要解开双手束缚,未料指间一触即离,不可置信道:“你手为何这么冰凉?”忙拆了发带。
  少女扭动手腕,低声道:“我自幼有体寒之症,晚上吹不得冷风。”
  蔡霈休拉起她手,当即掌心相抵,运转内力,待感受到她手温暖起来,才收掌调息。少女抬眸凝视眼前之人,只觉体内暖意流动,好似揣了一个小火炉。
  蔡霈休睁眼时,见她盯着自己发愣,将外衫脱下,又要给她披上。少女忙起身谢绝:“你已渡给我内力,衣服还是自己穿吧。”
  蔡霈休道:“我自有内力抵御寒气,你身子弱,披上吧。”她内里穿一件藕粉交领短衣,手中拿着浅色长衫,眉眼在夕阳的晕染下,愈发柔和。
  少女阻拦不得,闻着衣服上的淡雅香气,半晌不语。蔡霈休看她一眼,轻声叹道:“趁天色未暗,你赶快回家吧。”少女惊讶道:“你不抓我救你朋友,就这样放我离开?”蔡霈休道:“是我思虑不周,这事本不该把你牵扯进来,万一累你受了风寒,那就是我的过错。”
  少女正待开口,忽地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这番话说得倒还中听,我果然没看错你。”话音未落,就见一道身影纵到眼前,却是位中年男子,穿青衫大袖,一根玉带束发,长眉亮目,气宇不凡。
  中年男子往那一站,蔡霈休但觉气势夺人,怕是与她师父相比也不遑多让,下意识便要护住少女,却听身后人出声道:“爹,你是不是早就来了。”
  只见少女走到中年男子身旁,缓缓说道:“我原还想,我一日未归,怎不见人来寻,却是爹守候在此。”
  中年男子笑道:“我今日在冶木堂做活,后面有弟子来报,说你采摘梨花许久未归,想着是不是遇到了这个丫头,便与土部弟子过来暗中守护。”
  见父女二人温情对话,蔡霈休却冒出一身冷汗,这人何时来的她竟毫无所觉,何况还将人女儿捆了一日,当真令人汗颜。
  蔡霈休拱手道:“晚辈斗胆,敢问前辈可是天衍宫钟宫主?”男子现身时,她便有了猜测,再听这一席话,更加印证心中所想。
  钟明熠点一点头,算是回应,徐徐道:“我昨夜有心放你,你偏又闯了进来,看在蔡谨面上,我才没有亲自出手,想必你也清楚,唐堂主早已立誓,不再医治外人。”
  蔡霈休道:“晚辈明白,还请钟宫主给晚辈一个面见唐前辈的机会。”
  钟明熠笑而不语,钟柳函在旁帮道:“爹,她性子执拗,何况见死不救非济世堂所为,你让她见一次师父,她自会死心离去。”
  “你独闯天衍宫,也算是有几分胆识,你是蔡谨女儿,今日我便还他这个人情。三日后,若你未能说动唐堂主,届时自行离去,不可过多纠缠。”
  蔡霈休喜道:“多谢前辈成全。”钟明熠道:“你爹与我曾以兄弟相称,你喊我一声叔叔就是,不必拘礼。”
  钟柳函轻轻叹一口气,回头道:“我只帮你这次,师父他气性大,被赶出来我可不管。”又是一叹,背上竹篓,独自走在前。
  钟明熠大袖一挥,负手在背,道:“跟紧了。”便与钟柳函并肩走在一起,蔡霈休当即抬脚跟上。
  出了梨花林,但见有无数条蜿蜒小径,小径沿山而上,狭窄处却是只能容纳一人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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