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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书房内,蔡霈休冷哼一声,拍桌骂道:“这一年怕是给他关傻了,简直一派胡言。” 元三垂首道:“君侯命我在此审问王坤父子,属下无能,始终问不出谋害武阳侯的真凶。”
  王坤作为武阳侯副将,当年蔡谨伤重,全因他贸然轻敌所致,先皇念他功劳,着其罢免返乡,蔡霈休这几年不忘暗中调查此事,却发觉诸多疑点,王坤在蔡谨出事前曾与一人多次通信,可惜事发三年,当年的信笺早已销毁。
  蔡霈休平复心绪,冷冷道:“罢了,元三你替我接着盯紧水牢,但有异动,立刻来报。”
  “是。”元三应了一声,“君侯可要去审石破天?”
  蔡霈休道:“你先带府兵去休整,明日再审。”元三挥挥手,带着屋内三人悄然退离。
  蔡霈休回到东院厢房,侍人陆续送来衣物和热水,沐浴过后,换上一套新的服饰,此时元一已候在院外。
  走进厅堂,蔡霈休靠在椅上,侍人在香炉内点上醒神驱蚊的香草,待元一进入,皆默默退下。
  “君侯,林刺史半月前寄来一封书信。”元一将信奉上,蔡霈休接过信封,取小刀拆开,里面只一张信笺,寥寥数语。
  蔡霈休扫视一眼,取下灯罩,两指捏着信笺递到烛火中,见信燃至一半扔入脚边火盆,又将信封一并扔进去,待尽数化为灰烬,元一唤来门外侍卫取走火盆。
  蔡霈休淡淡说道:“林宗治失踪与官银丢失是两方人所为,你派人暗中打听一番,押运官银的官兵走的是哪条路线。”
  元一道:“君侯前几日来信,我便抓紧着手此事,林刺史是否需要另派人去打探?”蔡霈休笑道:“你办事让人放心,林宗治那边我自有打算,眼下先把官银的案子了结。”
  第一批官银丢失后,朝廷又运了第二批,这批官银由林宗治亲自押送,皆成功交到受灾城县,十万两白银不是一笔小数目,丢失得太过蹊跷,官兵无一人生还,确实有些棘手。
  蔡霈休提笔问道:“我让你安排的两人今日可安分?”
  元一笑道:“两人一直待在院里,午膳后宋小姐问我可否去湖上泛舟,我瞧她实在忧闷,便叫人在旁守着她们游玩,倒没有过多约束。”
  蔡霈休点点头,道:“晚上就在净明湖设席,这一天忙着手头的事反而怠慢了她们。”
  第6章 山雨欲来
  避暑山庄占地辽阔,有大大小小湖泊六处,北边有特设的跑马场,往外还有可容纳百人宴席的游园。净明湖位于东北面,距几人歇息的院落最近,元一退下后就遣人去着手安排晚膳事宜。
  当宋寄言与阿涟二人由侍人引到净明湖岸,只见远处湖中心的小亭灯火闪烁,宋寄言出神之际,候在岸边的褐衣侍卫道:“两位贵客请上船。”
  两人轻身跃上小船,褐衣侍卫随后解绳上船划桨,小船摇晃几下平稳地朝湖中亭而去。晚风凉人,宋寄言抖了抖双肩,看着幽幽湖面,心头顿感几分酸涩凄凉之意,阿涟见她神色郁郁,拍手笑道:“小姐是想家了?”
  “去去去。”宋寄言摇了摇头,那一点伤愁便被她捣碎,随风消散。小船向前划动,只听得哗啦的船桨划水声。
  蔡霈休倚着亭栏,见小船靠近,宋寄言起身与她挥手,低声说道:“当真是少年心性。”元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君侯,晚膳已备好。”
  小船离湖中亭约莫里许时,宋寄言直起身子,查看周身无不妥之处,静待小船靠岸。
  小船方一靠岸,宋寄言便急急地跨上石阶,进了小亭,见蔡霈休端坐主位,与随后的阿涟一同行礼。
  蔡霈休道:“你二人与我是同辈,无需多礼,快入座吧。”宋寄言道:“休姐姐不怪罪我们打扰就好。”阿涟看她一眼,何时见人说话这般客气。
  这筵席一共就她们三人吃饭,两人也不必在乎规矩,就近入座。
  侍人上前将菜肴一道道揭开,一边站立的侍人报着菜名:“黄粱饭、木香粥、玉盏豆腐、八宝肉、桂花皮丝、冬瓜盅。”
  平日蔡霈休饮食清淡,晚饭本用的不多,几道荤菜皆是厨房为宋寄言二人安排。侍人给三人倒上果酒,蔡霈休举杯道:“今日给你二人接风,本不宜饮酒,但相逢实属难得,就饮这一杯吧,你们不用拘束。”
  蔡霈休此时身着藕色交领窄袖短衣,外穿对襟紫蓝绸缎长裙,上有金丝绣的勾云纹,高贵典雅,只见她挽起衣袖,将酒饮尽。
  宋寄言与阿涟各自喝了一口,也没再饮用,执起摆在一边的竹筷,说道:“休姐姐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但凭吩咐。”阿涟忙接道:“希望我们没有给君侯添麻烦。”
  蔡霈休盛上一碗米粥,香气清甜,脸上神情舒缓,微笑道:“此事有专人在前探查,不会让你们置身险境。”
  闻言,宋寄言脸上却有几分失望,倒是阿涟松了一口气,悄悄在桌下扯她衣角。
  少年人意气风发是好,只是刀剑无眼,伤了人总归不美。蔡霈休见阿涟动作,但觉她小小年纪却是谨慎,宋寄言有她在身边,不至冲动无脑,叫人欺负了去。
  晚膳过后,石桌上的菜肴一一撤下,侍人收拾完毕,元一重新现身,在蔡霈休跟前拱手道:“君侯,一切已备好。”
  宋寄言与阿涟乖乖坐好,面露疑惑却不敢多问,只听蔡霈休道:“那便放吧。”元一转身向岸边抬手比划。
  忽然间,岸上响起一阵哨声,一点点火光亮起逐渐连成一片,数十人在岸边陆陆续续向湖内点放河灯,这些河灯用纸在外糊上,以木板制成的方形底座支撑,能平稳飘浮在湖面。明净湖上河灯簇簇,随风飘荡,燃起的缕缕青烟笼罩湖面,还能闻到蜡烛燃烧的特有气味。
  灯明水静,烛光摇曳,破开一片黑幕,如天上烁烁星辰。
  宋寄言张了张嘴,拉着阿涟趴上栏杆,蔡霈休起身笑道:“这些是上元节前庄内购买的河灯,节后还余下不少,元一说庄上沉闷,怕你二人无趣,多的河灯堆在那也可惜,我便让她今夜全拿出来放了。”
  “谢两位姐姐。”
  宋寄言双眼发亮,先前还有些惧怕的元一,此时看来显得亲切许多,当下提起胆子,跑去拉住人她臂:“元一姐姐,同我们一起赏灯游湖吧”
  元一依旧冷脸无言,偏头望一眼蔡霈休,得她首肯方出亭去牵船,宋寄言与阿涟跟在身后,皆跃跃欲试。
  元三从远处划来另一艘小船,停岸拱手笑道:“还请君侯上船。”
  如此,蔡霈休与元三一船,宋寄言、阿涟与元一在另一艘船上,两船并行,缓缓划入灯群。
  蔡霈休随手捞起一只,纸糊的河灯上用毛笔写着两行小字:“惆怅青芜一堆雪,人生能得几通明。”心内感触颇深,还未收拾情绪,宋寄言就在身后举着另一只河灯念道:“爱心永恒,白首成约。”回首对蔡霈休严肃道:“休姐姐,庄内怎还买这类河灯?”
  身后划桨的元一道:“上元节卖的自然是各种样式的祈福河灯,你拿的那只看来是姻缘灯,说不定好事将近。”蔡霈休正愁不知从何说起,听到这里,忍不住“嗤”的一声笑。
  “呸呸呸,元一姐姐你胡说什么,晦气,晦气!”宋寄言忙将手上河灯丢下船,如避瘟神。
  她连说“晦气”,十分抗拒的模样令蔡霈休不解,阿涟低声道:“小姐,雪风居好歹是名门正派,你这般说委实不好。”蔡霈休心领神会,对两边定亲的事也略有耳闻。
  宋寄言叫道:“阿涟你莫要胡言乱语,我可没说雪风居晦气,那婚事就没问过我答不答应,都是娘她们自作主张。”阿涟回道:“婚姻大事,长辈之命,媒妁之言。”
  宋寄言驳道:“迂腐之见。”阿涟只觉头疼:“小姐若不愿,还得请庄主出马才是。”宋寄言脸色一变:“求人不如求己,爹忙着庄上事务,才不管我这事。”
  阿涟捡起她丢回水里的河灯,叹道:“这不过是只漂亮的河灯,小姐心里不满,也不能说它晦气。”宋寄言气道:“那你收好咯,别晃我面前碍眼!”一手往湖里撩水全撒到阿涟脸上。
  “小姐!”阿涟放下河灯,两手捧水还击。
  两人玩得兴起,湖水四溅飞散,在船尾扳桨的元一亦不能幸免。元三见大姐冷淡的脸上挂了几条水迹,哈哈笑着将船划远,以免受到波及。
  蔡霈休见二人玩闹,不觉也露出笑意,将手中的河灯轻轻放回湖面,取下腰间玉笛,起身走向船头,悠扬的笛音便缓缓响起。
  宋寄言与阿涟停了打闹,静夜的笛声绵延清亮,配着船桨的划水声,萦绕在心头的是无限的遐思与不可明说的牵念,浮动的河灯点缀在明净湖上,如一片绚烂织锦。
  在避暑山庄休息两日,第三日一早,蔡霈休便带元一、宋寄言和阿涟走水路南下到灵华县渡口。甘陵一带有平关、荣泉两大城,下有十一县二十八乡镇,灵华县作为水路交通枢纽,来往船只商客络绎不绝,繁盛程度自不必多说,此地也是运送官银必经的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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