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她抓住太宰治的衣袖就要往外走。
  “阿荧,我不会走。”
  “阿治。”少女的胸膛激烈地起伏着,握着剑柄的手指轻微地颤抖着,“为什么?”
  “我才不会这么灰溜溜地逃走呢,那样绝对会让小矮人笑三天三夜!”
  “阿治!”少女那双漂亮的金色瞳孔,第一次对着黑发的少年产生了怒意,她咬着牙再度叫了一声,“就算是把你的腿打断,我也会把你带走。”
  太宰治握着荧的手,隐晦地对着一旁眼睁睁看着两人'反目'的兰波摇了摇头。兰波会意,他站起来,将伪装的眼镜重新带上,“我临时有点事先出去一下,你们两个人慢慢沟通。”
  兰波一走,屋内那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沉默了下来。
  荧不说话,只是盯着太宰治的双眼。
  “安心啦阿荧~”太宰治的语气依旧轻松,指尖甚至还有闲心地卷了卷她散落下来的发丝,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能让人莫名安定下来的蛊惑力,“正因为危险,所以才要冷静地想办法应对,而不是自己先慌起来,对吧?”
  他凑近了一些,鸢色的眼眸直视着那双收缩的金色瞳孔,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意味:“而且,阿荧,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森先生明知魏尔伦如此危险,甚至可能把自己都搭进去,却还在考虑'谈判'和'合作'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
  荧被他突然转换的话题弄得一怔,抓着他手臂的力道下意识松了些,但眉头依旧紧锁:“……为什么?”
  “因为对于森先生那样的野心家来说,最好的防御从来不是硬碰硬,而是……转移矛盾,祸水东引。”太宰治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洞察一切的弧度,“他真正想的,恐怕不是如何保护中也,或者如何对抗魏尔伦,而是……如何让魏尔伦的怒火和注意力,被其他更'吸引'他的东西吸引走。”
  “跳出另一个更有吸引力的东西?”荧喃喃重复,大脑飞速运转。有什么东西能比“带走同类”更吸引魏尔伦?
  太宰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用闲聊般的语气说道:“说起来,中也那家伙在组织里也不是完全没有朋友哦。虽然大部分人都怕他或者敬畏他,但也有那么几个不怕死的家伙,组了个叫什么……'旗会'的俱乐部?把他拉进去,好像他们经常混在一起玩机车、打桌球什么的,关系还挺不错的样子。”
  旗会?
  荧对这个名字有点模糊的印象,似乎在和太宰打电话时听他随口提起过一次,但并未深究。
  她皱了皱眉,不明白太宰治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但就在下一秒,一个冰冷而残酷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她的脑海,让她骤然睁大了眼睛,金色的瞳孔中充满了震惊和一丝了然后的寒意。
  她猛地抬头看向太宰治,声音都有些发紧:“你的意思是……森先生他……难道想……”
  太宰治看着她瞬间明了的表情,赞许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却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看来阿荧也想到了呢。”
  他身体后仰,靠在沙发背上,用一种近乎吟诵般残酷的语调,缓缓揭开了棋局的帷幕。
  “对于魏尔伦那种思维异常的'非人'而言,普通的阻碍和谈判毫无意义。想要让他放弃带走中也,或者至少制造出足够我们周旋的混乱和时机,唯一的方法,就是在他和中也之间,制造出绝对无法弥合的巨大裂痕——一种基于鲜血和无法原谅的死亡的裂痕。”
  “还有什么,”太宰治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比当着他的面,将他'同类'所珍视的、在人类社会中仅存的、为数不多的'羁绊'彻底摧毁,更能激怒他,同时也更能……让中也君彻底憎恨并拒绝他呢?”
  荧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
  她明白了。
  旗会。
  那个吸纳了中原中也的小团体。
  他们根本不是无足轻重的俱乐部。
  他们是这局对弈的棋盘上,最关键、也最残忍的一步棋——一步用来激化矛盾、用鲜血和生命作为代价,来换取port mafia喘息之机,甚至可能换取最终胜利的……弃子!
  “森先生会设法让魏尔伦'发现'旗会的存在,并且让魏尔伦认为,这些'弱小的人类'正在用虚伪的'友情'污染和束缚着他的'同类'。”太宰治冷静地继续分析,仿佛在解说一场与己无关的戏剧,“以魏尔伦的性格,他极大概率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净化'这些'杂质'。”
  “而当中也君亲眼目睹他所珍视的朋友们,因为魏尔伦那套扭曲的'解救'理论而惨死……”太宰治摊了摊手,结局不言而喻。
  血海深仇就此结下。魏尔伦自以为是的“解救”行为,将成为中也永远无法原谅他的原罪。这不仅彻底断绝了中也跟随魏尔伦离开的可能性,也会让暴怒的中也成为对抗魏尔伦最锋利的矛。
  而port mafia ,则在这场惨剧的背后,冷静地收割着战略上的利益。
  安全屋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恐怕……确实是目前情况下,最有可能奏效的策略之一。残酷,却直指核心。
  “所以……”荧的声音有些干涩,“旗会,就是那个被抛出去的'更有吸引力的东西'?他们是……诱饵?也是……祭品?”
  太宰治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现在,阿荧还觉得,我们需要急着冲出去正面硬抗魏尔伦吗?”
  答案显而易见。
  他们不需要。
  至少现在不需要。
  他们需要等待,观察,甚至……在必要的时候,推动一下这场由森鸥外设计、魏尔伦主演、旗会和中也扮演悲剧角色的戏剧,让结局按照对他们最有利的方向发展。
  荧缓缓松开了抓着太宰治的手,身体向后靠进沙发里,闭上了眼睛,指尖却微微发冷。
  她仿佛已经能看到,那即将在横滨上演的,混合着友情、背叛、鲜血与绝望的残酷序幕。
  而她和太宰治,以及森鸥外,则隐藏在幕布之后,成为了这场戏剧冷眼的旁观者,以及……伺机而动的猎人。
  窗外的横滨,华灯初上,霓虹闪烁,依旧是一片繁华景象。
  但在这间昏暗的安全屋内,她却仿佛已经嗅到了那弥漫在空气中,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
  第105章
  安全屋内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窗外遥远港口传来的、被距离模糊了的喧嚣隐约可闻。荧靠在沙发里,闭着眼,但微微颤动的睫毛和略显苍白的脸色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太宰治抛出的真相太过冰冷残酷,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剖开了森鸥外可能采取的策略,也让她看清了即将发生的、血淋淋的牺牲。
  旗会……那几个与中原中也有着真挚情谊的年轻人,在棋手的眼中,不过是用来激化矛盾、换取战略优势的筹码。
  良久,荧才缓缓睁开眼,金色的眼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沉淀为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明。她看向太宰治,声音有些低哑:“所以,我们现在的策略是……顺势而为?”
  “ bingo~”太宰治打了个响指,鸢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仿佛谈论的不是一场即将发生的惨剧,而是一盘有趣的棋局,“既然森先生已经布好了局,我们贸然插手,反而可能打草惊蛇,或者把自己也搭进去。最好的方式,就是让这场戏……按照它'应有'的剧本上演。”
  他凑近一些,压低声音, 如同密谋般说道:“我们只需要在关键时刻, 稍微……推波助澜一下。比如, 确保魏尔伦能'顺利'地找到旗会,确保这场'净化'发生得足够惨烈,足够让中也君刻骨铭心。”
  荧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理智上,她明白这是当前局面下最理智、甚至可能是唯一能有效牵制甚至重创魏尔伦的方法。但情感上……那种将无辜者推向死亡深渊的冷酷,依然让她感到一丝不适。
  太宰治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细微的情绪变化,轻笑一声,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弄:“阿荧觉得不忍心?觉得那些家伙不该死?”
  荧沉默着,没有回答。
  “但是啊,”太宰治的声音变得轻飘而残忍,“在这个世界上,尤其是在横滨,天真和友情本来就是最奢侈也最易碎的东西。他们选择了靠近中也,选择了踏入port mafia这个漩涡,就应该有成为棋子的觉悟。更何况……”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port mafia总部的方向,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能够成为拯救自己所效忠的组织、甚至可能是拯救自己朋友的关键筹码,对他们来说,或许也是一种……不错的归宿?总比毫无价值地死在某个角落要强,不是吗?”
  这番话扭曲却又带着某种诡异的逻辑,是典型的太宰治式论调。
  荧看了他一眼,知道这是他安慰人——或者说扭曲事实——的一种方式,但是她依旧无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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