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少年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耳语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笃定:“甚至……天内理子这个'目标'的具体行踪和护卫力量的薄弱信息,本身就是被总监会内部,或者至少是掌握核心情报链条的某位'大人物',故意泄露出去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成为吸引所有火力的活靶子,成为这场针对'最强'组合的'服从性测试'中,最关键的……祭品。”
  “真正的、或者说是备用的'星浆体',可能正被秘密保护在某个绝对安全的地方,等待着在'合适'的时机救场。如果五条悟和夏油杰成功护送了天内理子,那自然最好。如果失败……那么,真正的'星浆体'就会在'千钧一发'之际被推出来,'挽救'大局。而五条悟和夏油杰,则将成为任务失败的替罪羊,承受所有的惩罚。”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荧的心脏,顺着脊椎蔓延至四肢百骸。太宰治的推理,冰冷、残酷,却逻辑严密,将高层可能的算计剖析得淋漓尽致,将这场任务隐藏的黑暗与残酷推向了令人窒息的深渊。
  她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东京璀璨而冰冷的万家灯火。她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个巨大的、精密却腐朽的时钟内部,看着那些锈迹斑斑的齿轮在权力的意志下,带着血腥味缓缓咬合、转动。伏黑甚尔是其中一个失控的、充满破坏欲的齿轮;五条悟和夏油杰是其中两个耀眼却注定被磨损的核心齿轮;而天内理子……则是一个即将被碾碎的、无人问津的小小齿牙。
  天内理子的命运,从被选中的那一刻起,就早已被标注了价码,成为了权力绞肉机中最无辜也最可悲的齿轮——她只是一枚被摆上棋盘、用来兑子的弃兵。而五条悟和夏油杰,他们引以为傲的力量,也成了将他们推向风暴眼、成为棋局弃子的催命符。
  房间内陷入了更深的死寂。窗外的风似乎也变得呜咽。
  荧坐在沙发里,指尖无意识地、用力地掐进了掌心。她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仿佛带着铁锈味。
  然后,她抬起眼,金色的眼眸如同冻结的熔岩,用一种异常平静、却仿佛卸下了某种重负的语气,清晰地说道:“阿治,我答应了甚尔叔叔,会提供给他关于星浆体护卫任务的情报。”
  黑暗中,少年那双鸢色的眼眸里毫无波动,毕竟荧和伏黑甚尔的对话,他全部都听在耳里。
  “哦?”少年的声音拖长了,带着一种黏稠的甜腻,如同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在猎物周围游弋,“阿荧答应他了?”他刻意加重了语调,询问着这个双方都心知肚明的问题。
  “是。”荧的回答依旧干脆,没有任何犹豫或辩解,“上一次他帮我转移视线让我得以脱身去横滨。这次,算还他人情。”
  “人情……”太宰治轻声重复着这个词,舌尖仿佛在品尝着某种滋味复杂的毒药。随即,他发出一声低沉而意味不明的轻笑,那笑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尖锐,“伏黑甚尔……那个男人,他接下这个委托,真的是为了那些委托金吗?或者说,那三千万,只是他用来欺骗自己、说服自己走向毁灭的一个……还算体面的借口?”
  第89章
  “阿荧,你明明看得很清楚,不是吗?”太宰治的视线仿佛穿透了玻璃,看到了那个在阴影中游走的孤狼, “他接下这个任务的核心驱动力,是根植于血脉和过往的……执念!一种被'无咒力者'身份和'天与咒缚'所扭曲的、想要彻底碾碎咒术界骄傲的执念,更是……对那个生来就站在云端、拥有'六眼'和无下限术式的'神子'一种近乎病态的挑战欲。伏黑甚尔要证明,即使没有咒力,即使被整个咒术界视为'猴子',他也能亲手将所谓的神拉下神坛,踩进泥里。”
  他望着外面冰冷的城市灯火,语气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然而,阿荧,我必须很遗憾地提醒你。”他侧过头,光影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 “伏黑甚尔的确很强,强到足以让绝大多数咒术师在他面前颤抖。但他要面对的,是五条悟——拥有'无下限'术式、'六眼'、以及……尚未完全开发但已堪称恐怖的潜力的最强”太宰治的指尖在空中虚点,仿佛在勾勒着力量的对比图, “如果是正面对抗,尤其是在五条悟有所防备、甚至被激怒的情况下,伏黑甚尔……没有百分之百的胜率。甚至可以说,他成功的几率,渺茫得如同在暴风雨中点燃一根火柴。”
  少女的睫毛轻微地颤抖, 如同被寒风吹动的蝶翼。
  “五条悟的'无下限术式'是近乎无解的防御, 他的'苍'和'赫'拥有毁灭性的攻击力,更别提那双'六眼'带来的恐怖洞察力和信息处理能力。伏黑甚尔唯一的胜算,在于他那具被强化到极致的□□, 在于他超越常理的战斗直觉和经验,以及……他手中那把能短暂中和术式的咒具'天逆鉾'。”太宰治的声音冷静得像在分析一场棋局,或者说他其实从未停止过对伏黑甚尔的关注,才能了解到如此多的情报,“伏黑甚尔需要抓住那转瞬即逝的破绽,用天逆鉾突破无下限的防御,然后以雷霆万钧之势给予致命一击。但五条悟,却只需要伏黑甚尔一次失误,就足以逆风翻盘。”
  那双鸢色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一丝……近乎悲悯的残酷:“他选择了一条通向毁灭的单行道。他此去,不是为了胜利,而是为了……一场盛大的、足以撼动整个咒术界认知的……死亡谢幕。他可能会重伤五条悟,可能会给那个狂妄的小鬼留下终生难忘的教训,但他自己……九死一生,甚至……”太宰治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恶魔在耳畔低语,“……十死无生。”
  “阿荧,你确定要把情报给这样一个……随时可能走向自我毁灭的人吗?这很可能会成为加速他走向死亡终点的催化剂。”
  太宰治的话语像冰冷的锥子,一下下凿在荧的心上。伏黑甚尔那孤绝的身影,与五条悟那双近乎非人的苍天之瞳在她脑海中激烈碰撞。她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场注定惨烈的战斗,看到了鲜血淋漓的结局。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窗外城市模糊的喧嚣和风扇低微的嗡鸣。
  就在这时,太宰治的嗓音忽然变了。那股冰冷的、洞悉一切的锐利感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黏糊糊的、带着撒娇意味的幽怨。
  “呐,阿荧……”他拖长了尾音,声音陡然变得如同融化的蜜糖,甜腻得发齁,尾音拖长,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委屈和撒娇,软糯得能滴出水来,荧甚至能在脑海里具现出那双鸢色的眼眸湿漉漉地望着她,里面盛满了委屈的情景,“你对伏黑甚尔……还真是特别呢。明明知道他要走向毁灭,还是选择'还人情',给了他最需要的情报,一点都不担心他会出卖你……这份'信任'和'关心',真是让人……”他故意停顿了一下,鸢色的眼眸微微眯起,里面闪烁着孩子气般的、却异常冰冷的嫉妒光芒,“……好嫉妒啊。”低哑的嗓音轻得像羽毛拂过,“那种肌肉笨蛋有什么好的?又凶又冷,除了破坏和毁灭什么都不会做……不像我,我多关心你啊,阿荧……”
  少年的话看似在说伏黑甚尔,实则却意有所指。
  这是一种极其拙劣却又极其有效的转移。他试图用这种黏糊糊的、带着占有欲的嫉妒表演,将荧的注意力从伏黑甚尔那沉重的命运上强行拉扯回来,拉回到他们两人之间那扭曲的、充满掌控与依存的羁绊上。他就像一只不安的猫,在用爪子拨弄主人的心弦,试图确认自己在她心中的“优先权”。
  荧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撒娇”弄得浑身一抖,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
  那份刻意的亲昵和他话语中毫不掩饰的、指向伏黑甚尔的贬低,形成一种极其怪异的反差。这哪里是撒娇?分明是裹着糖衣的毒针,是带着占有欲的、孩子气的恶意攀比。
  “阿治,别闹……”荧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她太了解太宰治了,这种看似黏糊糊的柔软状态下,往往隐藏着他最真实也最扭曲的情绪——此刻,那是对伏黑甚尔占据了她的“亲情”位置的、赤裸裸的嫉妒。
  “我才没闹!”太宰治反而得寸进尺,声音似乎又更近了些,仿佛他此刻就站在她的身后,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颈侧,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那近乎耳语、却又清晰无比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喃,带着一种病态的执着,“阿荧的注意力,应该全部放在我身上才对……那种家伙根本不配让你这么担心。他要去送死就让他去好了嘛……”
  最后几个字,轻飘飘的,却透着一股令人心寒的漠然。
  少女深吸一口气,语调带上了些许无奈:“阿治,现在不是在开玩笑的时候!”
  “我没有开玩笑哦。”太宰治顺从地顺着她的话,在无法被看见的手机的另一端,脸上那副委屈巴巴的表情瞬间切换,鸢色的眼眸深处闪烁着一种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光芒,“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伏黑甚尔选择的路,通向死亡的概率很高。而阿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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