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好。”津岛修治应着,指尖绕住少女垂在后颈的碎发。
“夏天我们要一起去海边冲浪,甚尔叔叔说过冲绳的海是透明的,能看见漂亮珊瑚和小鱼,还要一起看花火大会,捞金鱼,我要捞最大的那尾红鲤。”
“好。”
“秋天就坐着电车去京都看枫叶,一起吃章鱼烧,我要加双倍柴鱼片!”
“好。”
“冬天……”荧眨眨眼,睫毛上像落了一层雪雾,“冬天就窝在别苑烤火,像现在这样。还可以堆雪人,戴斗笠的雪人,还要在它手里塞根烤棉花糖。”
“怎么样?”
“我只想去所有阿荧想去的地方。”手腕被握住了,然后手指交缠,扣住。津岛修治轻声道:“只要阿荧不会丢下我。”
荧被他逗笑了,银铃在腕间叮咚作响,像一串被风拂过的小月亮。她抬头望窗外,雪光映得纸窗发白,不知何时已积了尺把厚,松枝被压得弯成弓,梢头的雪雪团“噗”地坠下下,惊起几只缩在在檐檐下的麻雀。
“等我一下。”
女孩踩着木屐跑出去,很快抱着个藤瓶回来。上面插着几枝早开的寒梅,红瓣上还沾着雪粒,像美人哭花了胭脂:“在院子里的梅树折的,开得特别特别漂亮呢。”
荧把梅枝插进案头的青瓷瓶,雪的白,梅的红,眸的金,三色对比强烈而绚丽。梅香混着炭火香、食物香,在暖阁里织成张温柔的网。
津岛修治依旧专注地凝视着她,目光沉沉,眉眼含笑。
“阿荧,”他轻声说,“你不会离开我的吧?”
“当然不会。”荧理所当然,毫无犹豫地回答,声音清得像雪水撞石,“我答应过你,绝不会让阿治一个人的。”
“拉钩。”
他伸出小拇指,指尖还带着刚才被糖丝丝粘过的微黏,勾住她的。
窗外的雪还在下,梅枝上的雪粒“噗”地落进雪堆,像是谁轻轻叹了口气。暖阁里的炭火烧得正旺,涮锅里的汤翻涌着乳白的泡,麻糬的甜香裹着梅香,绕在两人交缠的小指上。
他的手指有些凉,但很快被她的体温焐热,如同一捧春雪融在掌心。
“拉钩一百年不许变,背约者要吞一千根针。”
津岛修治伸出另一只手,覆在交缠的指节上:“不过阿荧要是吞针,我就把针都抢过来吞两千根。”
他笑弯起眼,眼里沉着化不开的浓澧:“所以,阿荧可千万不要背约哦。”
第23章 chapter23
东京都北区的老街在五月末仍飘着晚樱,风里裹着糖炒栗子的焦香。十四岁的少女抱着刚刚新鲜出炉的烤栗子,左手还拿着一杯柠檬气泡饮。她随手撩了撩额前的碎发,发梢沾着的樱瓣被风卷走,落在她腰间的银铃上。
转过巷角,有一缕熟悉的烟草味,混着硝石与淡淡的血腥气息。
荧脚步一顿,呼吸放低,金色的眼瞳中闪过一丝锐利。
那只手从她的身后绕过来时,少女急速回身,先是利用雷契急速飞跃至空中,而后另一只手一摆,从上而下的荒星砸向来人,却被对方挥拳击碎。
荧却惊讶地睁大了眼:“甚尔叔叔?”
穿深灰立领衫的男人抬起脸来,脸上的疤痕还在,眉眼多了几分锋利。
“好久不见,荧。”男人笑了,声线比记忆里更沉,“还算是有长进。”
“那当然。”荧得意洋洋地仰起头,她开心地过去伸手拉住甚尔的手腕,“走吧走吧,我们去找个地方坐一会。”
少女拉着男人在奶茶店内靠近最里座的位置坐下,绿植恰好挡住了外面的视线:“随便点,我请客。”
“甚尔叔叔最近过的怎么样?”
“我结婚了,现在的名字叫伏黑甚尔。”
咳,荧差点把吞到喉咙中的奶茶咳出来,她猛地抬头,惊讶地睁大了眼:“结婚?!”
“怎么?”甚尔挑起一边的眉,“你觉得我愿意一直顶着这个丑陋的姓氏?”
“有道理!我以后也要改。”荧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看见甚尔从口袋拿出了一张照片放在桌上。
照片里的女人系着月白围裙,怀里的婴儿裹着襁褓,正攥着母亲的手指往嘴里塞。婴儿闭着眼,稀稀拉拉的头发是黑色的。女人的另一只手还牵着一个小女孩,笑容温柔,甚尔站在一旁,脸上的笑容似乎有点僵硬。
“甚尔叔叔的孩子好可爱。”荧把照片贴在脸颊上,她忽然想起什么,抬头看他,“那甚尔叔叔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甚尔的目光掠过街角。三天前他刚解决完一个到手的单子,他现在正在做着赏金猎人的灰色生意,这些不能告诉荧——她还没有离开禅院家,若知道她和“叛离的术士杀手”来往,怕是……
“赌马。”他随意扯了个谎,“川崎赛马场的庄家都认识我,手气不错,够买奶粉钱。”
“赌马?”荧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她拽住他的袖口摇晃,“我没看过赛马!甚尔叔叔带我一起去好不好?就今天!”
甚尔被她晃得哭笑不得:“小祖宗,那地方鱼龙混杂,你一个穿裙子的小姑娘去像什么话?”
“拜托,我都十四了!早就不是小孩子了。”荧跺了跺脚,“可别看不起我,现在的我说不定甚尔叔叔都很难打赢哦~”
甚尔喉间溢出低笑,他当然没有把荧的话放在心上,倒是久违的心里升起了一丝怀念,他摸了摸她的发顶:“就看一场。看完得跟我离开,不许闹。”
川崎赛马场的午后蒸腾着啤酒与炸物的香气。红色顶棚下坐满了穿西装的上班族、裹头巾的老妇、叼雪茄的商人。甚尔给荧买了顶宽檐的小礼帽,压得低低的挡住大半个脸,只露出小巧的下巴。
“跟紧我。”他压低声音,带她穿过下注窗口,“押注单要填马号,1到12号。你要是决定不了,就闭着眼随便指一个?”
“不用。”荧伸手捏着帽檐仰起头,风掀起她的发,角色队伍配队界面打开,切出角色——可莉。
她闭着眼伸手一指,睁开眼: “第一场,5号。”
甚尔挑眉:“行,信你一回。”他填了张五千日元的注单——这是他能承受的最高限额,递给窗口里的工作人员。
发令枪响时,荧扒着护栏踮脚望。十二匹赛马如离弦箭窜出,5号马是匹枣红马,额间有撮白毛,像团未化的雪。骑手穿着墨绿马裤,伏在马颈上轻拍。马蹄声如擂鼓,观众席的呐喊震得顶棚落灰。最后冲线的瞬间,5号马的前蹄刚好擦过终点绳,比第二名快了一个马身。
“中了!”甚尔拍着大腿站起来,注单在他手里捏的很紧:“你运气这么好?”
“第二场”荧倒是显得很冷静,她故技重施, “8号”
第二场更惊险。8号马出发时被挤到末位,荧却一颗一颗地往口中丢着糖果,气定神闲。直到最后三百米,那匹油光水滑的栗色马突然加速,像道赤焰劈开马群。骑手的马鞭几乎要挥出火星,观众席的尖叫掀翻了半片顶棚。当8号马冲过终点时,甚尔手里的注单已经换成了十万日元现金。
“这是什么逆天的新手运……”甚尔摸着发烫的纸币,难以置信的看着晃悠着双腿的少女,“第三场……要不别玩了?太扎眼。”
“最后一场!”荧扯着他的衣角晃,“就最后一场!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甚尔望着她发亮的眼睛,到底没狠下心拒绝。就在他犹豫的那一瞬间,荧拿过他手上的笔,毫不犹豫的把刚刚赢的金额全部写了上去。
“等等!”
甚尔没来得及阻止,只能看见荧眼疾手快的将支票交给了工作人员。
第三场开始前,赛马场的气氛近乎癫狂。庄家已经在调整赔率,赌客们交头接耳,纷纷猜测这个戴帽子的小姑娘是不是什么幸运星转世。发令枪炸响时,3号马——那匹银灰色的小马驹——突然仰头长嘶,四蹄扬起的尘土里仿佛裹着细碎的星光。
前半程它不紧不慢跟在第三位,临近弯道时突然发力。甚尔瞳孔微缩——这匹马的奔跑轨迹太流畅了,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着。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短刀,却触到荧拽着他衣袖的手,温软的,带着少女特有的温度。
最后一百米,3号马的四蹄几乎要离地,风把马鬃吹成银色的浪。观众席的呐喊声里混着玻璃杯碎裂的脆响,不知道谁激动得摔了啤酒杯。当终点绳被撞断的瞬间,甚尔的注单从指缝滑落——五十万变成了三百万。
夕阳把赛马场染成琥珀色时,甚尔把支票放到贴身口袋里,压低荧的帽沿将她抱起来飞快溜出了人群。直到离马场有了一段距离,他才将少女放下来,买了串烤章鱼烧塞给荧,自己叼着根烟,望着地平线的火烧云叹气:“这下好了,出这么大的风头,至少一个月没法来了。”
“甚尔叔叔,”荧舔着章鱼烧的酱汁,突然说,“你骗我。”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