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对方必须是有那个实力压制住无惨的人,不然会被反过来吃掉的,物理意义上的那种。
所以说,奈落是在异想天开。
但这并不妨碍他想看热闹。
奈落拼命撞南墙的样子,很有趣,不是吗?
活了好几百年的过来人·羂索长吁短叹了几声。
“明天动手,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他这次就算不用贺茂的卜测,也能预示到未来了,怎么不算一种进步呢?
奈落:“你怎么知道不是?我已经计划好了,那个人类明天绝对会落单,那就是最好的时机。”
羂索:“哦。”
人类?
也就只有这些不认识源雅一的“人”才会这么以为吧?
真是自负啊!
源雅一可不是人类。
五百余年前不是,现在更不可能是。
可从没有咒灵能转化为人类的先例。
再准确来说,源雅一现在是个什么东西,他也不知道。
“你似乎很不看好我的计划?”
奈落眯了眯眼。
羂索只觉得莫名其妙,但也明白对方这么问是起疑心了。
永远都不能低估一个人的脑补能力。
就算对方是个半妖混血也一样。
“……你都没告诉我,我又怎么可能谈得上看不看得好?”
奈落很谨慎,但这一点比不上他,可能是拥有一般妖怪血统的原因,或许也因为对方活得短、见识少,他可是从奈良时代开始,丝滑度过了平安时期,直到如今的这个时代。
至少羂索本人就不会在没试探出月姬实力的情况下,就准备上前挑衅。
怎么也该多试探几遍吧?
最好是把对方逼入某种不得不用出自己一张底牌的境地。
那样才最为保险。
屋内传来某种特别的摩挲声,像是无数肉块挤在一起不停蠕动。
“幸子,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吧?”
隔着竹编的御帘,奈落死死盯着月光下的黑影,目光像是要将人径直穿透。
他总觉得这女人自从去了月姬的院子里后就变得和以往大不一样。
该不会没引诱成功,反被对方给诱惑了吧?
月姬那女人容貌冠绝,连他都看不上,她藏的男人得长得多好看?
羂索巧妙回答:“我可以立下‘束缚’,绝不会站在对方那边。”
言下之意便是——也不会帮你。
奈落勉为其难地应了声。
“杀了他们也没关系?”
羂索无所谓道:“随你。”
只要有那个本事的话,尽管上。
先前说了,他喜欢看热闹。
无论是奈落的,还是源雅一的,他都不介意旁观一下。
但后者的热闹还是不看为妙,有没有还另说呢!
奈落心情愉悦。
“那就——祝我成功拿到四魂之玉。”
“你会的。”
羂索笑了,敷衍与谎言张口就能扯。
……
“不会!”
无惨高高地扬起刚描了青黛的秀美,冷声说道。
“你到底还要问多少遍?”
源雅一抱着手臂,倚靠沉重的屏风。
“最后一遍了。”
无惨火气正盛着,身上那套繁复的色打掛穿得他心烦意乱,这家伙还在他耳边不停问他之后会不会搬到那个少城主的院子里。
太啰嗦了。
要搬也是搬到城主住的地方,可比这里气派多了,还远离那片紫藤花林。
源雅一:“真的吗?”
“闭嘴。”
无惨眯起眼睛。
不耐的目光从铜镜中倒映出的模糊剪影慢慢描摹,直到把黑发青年的轮廓都在心中描一遍后,才面无表情地把梳子砸了过去。
力道大得把那把檀木梳都嵌进了源雅一身边的屏风边框里。
这家伙总能轻而易举地牵动他的情绪。
那种失控的感觉越来越强了。
源彦就跟条滑溜的蛇一样,即便抓在了手里也会找个时机溜走,不确定性太强。
无惨直到今天才恍然惊觉,这个源彦,和以前那个故作清高的赝品神明源雅一有个最为隐秘的共同点。
——难以把控。
他们总能轻而易举的从自己手里拿走主动权。
或者说,他连自己怎么松手的都不知道。
何其可恨。
无惨想把源彦给杀了,他不止一次动过这个念头。
从根源解决问题无疑是最好的方法。
只要杀了眼前这个源彦就好。
对方对他根本就没有什么防备之心。
在曾经的某个夜晚,他也虚虚掐上源彦的脖颈。
数百个念头在心里流窜而过。
他有无数种方法杀死源彦。
可只是在无意间瞥了那张脸一眼,亦或者是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再留他几天看看”这样的念头,那些腾升而起的杀意便会烟消云散。
这显然不是一个好兆头。
源雅一直觉无惨不是在想什么好事,杀意表露得实在是太明显了。
他可不认为无惨能立刻马上动手。
黑眸的神明如一片轻盈的黑色纱幔悄然无声地飘到恶鬼身边,单膝蹲下,捧起无惨捏碎笔的那只手,轻轻贴了上去。
无惨将视线放在源雅一衣服上的花纹上。
纯黑和服上绣着的红蜻蜓都仿佛随着他的动作迅速活了过来,衣料摩挲时的细碎声响,像是薄翅在振颤。
随后,他挪动视线,顺着肩部缓缓向上,略过白皙的脖颈,最后落在那张跳动着烛光的脸上。
无惨在心底嗤笑了声。
当初他怎么会觉得这张脸适合无垢的白色?
纯黑与鲜红才更能与之相衬。
源彦的气质和他的脸可是截然相反的风格。
可能是大部分时间都被他困在阴影之下,原先鲜活的生命力转化为另一种堕落又颓靡的死影覆盖在灵魂之上,源彦看上去苍白而忧悒。
源雅一仰头,专注地凝视着腰背伸得笔挺的恶鬼,接着缓缓低下头,温热的唇瓣轻触无惨好似泡在冰水里的指尖。
无惨没有制止源雅一胆大妄为的举动。
这些天,这家伙仗着自己这张脸对他做的事还算少吗?
他一错不错地盯着源雅一。
青年垂首臣服的姿态无疑已经取悦了他。
作为命脉的脖颈暴露在了他面前,只要他心念一动,毫无疑问,能够轻易剥夺这条年轻的生命,那对没什么光泽度的黑眼睛也好彻底黯淡下去。
因为那根本该藏在鸦色短发与衣领中的、只覆了一层薄薄皮肉的、纤细而脆弱的颈椎骨正朝他展现了出来。
触手可及。
无惨抿了抿唇,两瓣唇相接的缝隙绷成一条直线。
他克制地滚了滚喉结,稀血的馨香萦绕于呼吸间。
口中牙根微痒,尖锐的犬牙早已放肆地探出几分。
——他饿了。
源雅一黑眸圈住食欲初显的恶鬼,呢喃似地说:“请您容许我的嫉妒之心。”
要知道,他都还没跟无惨结婚呢!
当然,无惨百分百不是一名合格的演员,做戏不会做到底的。
他只是没事干,单纯想给无惨找点事做,烦一烦他。
出于某种微妙又诡异的心理,他总喜欢把无惨惹到炸毛。
因为对方发脾气的样子,实在是太……
源雅一默默把浮上心头的某个合时宜、但不适合说出口的形容词给重新镇压了下去,并打上了牢固的封条。
先强调一句,他不是s,也不是m,只是单纯喜欢看无惨鲜活起来的模样。
过去的无惨总是病恹恹地躺在被褥里,没什么精气神。
现在的无惨又藏匿于漆黑的幽夜中,不会踏足阳光所照之处一步,可说不上有生气。
无惨唇角下弯,似乎是不高兴了。
但源雅一刚才那句话显然又哄得他舒展了皱起的眉眼。
刚准备勉为其难对着这家伙露出个好点的脸色,就见源雅一的黑眸在笑,他又登时冷了脸。
好看的表情好还没持续一秒。
“……”
果然不能给根杆子,这家伙太擅长往上爬了。
“月彦大人,难道不高兴听到我这么说吗?”
源雅一抬起眼,被室内沉闷的空气熏出薄红的脸就这么全然展露在无惨眼皮子底下。
昏黄的光线在眼角晃动,暗影绰绰交叠,古怪的气氛开始弥漫。
源雅一用那张充满神性的脸做出这副颓丧的神态,冲击力还是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