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话说,他一个诞生于负面情绪的咒灵有这种东西吗?
  无惨目光灼灼地盯着源雅一堪称完美的面容,发了狠劲掩藏下眼底的渴望。
  要是能得到这具身体就好了。
  作为“神明”,这家伙一定能活很长很长时间吧?
  是永恒不变的存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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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一=行走的营养袋(bushi)
  大概就是用术式调和无惨身体的各方面机能,缺点就是得时不时“补魔”一下。
  第5章 怜惜
  “先睡个觉吧!明天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黑眸咒灵按着病弱青年的后脊,让人往自己这个方向倚了倚,靠得更轻松一些。
  “睡吧!”
  随后带着暖意的手心覆上无惨的侧脸,似是一种安抚,而源雅一说的每一个词都携有一种奇妙的语调,叫人心绪宁静。
  这种蕴含珍视意味的举动到让无惨的眼眶莫名酸涩,虽有夜色的遮掩,可那对赤色的眼睛依旧折出了透亮的清浅月光。
  原本攀着源雅一手臂的两双手也松了些许力道,转而去握住源雅一的手,脆弱之色如一片阴云笼罩在面上,他就这么任由自己以背脊蜷缩的姿态塌在神明的怀抱之中。
  “别担心。”
  像是觉察到无惨的不安,源雅一出声安抚。
  他的动作轻柔到极致,奈何无惨实在是太弱了,压在对方眼尾的指腹只是稍稍一用力,就出现了一块红痕,在盐霜般的月色下也异常明显,莫名叫人生出几分怜惜。
  可惜在无惨面前的是一个不识风趣的咒灵,看到这一幕只会单纯觉得无惨实在是太弱了。
  源雅一不由得皱了皱眉,怎么碰一下就成这样了?
  能活到现在可能都是靠着“想活下去”的念头一直撑着。
  无惨连“天与咒缚”都不是。
  如果无惨以肉/体交换了无与伦比的术师天赋或者是恐怖的咒力量,他还可以理解。
  但无惨显然不是这种情况。
  还好不是!
  目前还没有出现能够改变“天与咒缚”体质的例子,反正他是没听说过。
  “束缚”是施加于灵魂之上的,人类通常会把肉/体和灵魂看作是一个整体,那种情况得从灵魂层面调整才行。
  源雅一重新低下头,看向待在他怀里半佝着上身、仍有些颤颤巍巍的黑卷发青年,挑着尾音困惑地“嗯”了一声。
  人类都这么心大的吗?
  这么容易就对他做出了这种类似示弱的动作。
  脆弱的脊骨和后颈完全露了出来。
  ——这是个需要保护的姿势。
  不止源雅一意识到这点,无惨本人更是清楚无比。
  他仰着脸,用单纯无害的目光注视着神明几乎和夜幕色调一致的黑眼睛,满意地在里面捕捉到了一丝怜惜。
  好暖和。
  味道也很好闻。
  他费尽心思地藏好了心中的冷漠,努力让自己表现得依赖眼前之人一些。
  那么,就再多怜惜他一点吧!
  这家伙可是神明啊!
  那些神官说,神明都是悲悯众生的,可那些神明都没有回应那些受苦受难的信徒,既然这位主动现身,还说要实现他的祈愿,是否代表这位愿意给他投以更多的关注呢?
  怜悯也好,同情也罢。
  眼前的神明能为他找来药。
  就算是神,也应该有心吧?
  说不定对方以后还可以为他找来八百比丘尼的肉,亦或是其他能够让自己长久存在下去的传说中的仙药。
  他要利用的就是——对方的不忍。
  只要对方始终对他保持一颗悲悯之心就足够了。
  无惨收敛激动的情绪,把脸重新埋进柔软的衣料中。
  “好冷。”
  源雅一:“……冷吗?”
  真的假的?
  他可是在扶住无惨的那刻就布下了起到一定隔绝作用的“帐”。
  这个人类该不会是在胡说吧?
  算了。
  他也不在意。
  “冷。”
  无惨讷讷地重复着,声细如蚊,可藏好的面庞上尽显漠然。
  源雅一只好环住人类青年瘦削的肩膀,将人带入自己怀中,另一只手顺着无惨的后背,安抚似乎是冷到发颤的身躯。
  很瘦,没什么肉。
  源雅一直接把人送回了纳户中,还顺带掖了掖被角。
  甚至为了不让无惨被翌日清晨的阳光照醒,他还把放在床褥尾端的二曲屏风给拖到了侧面。
  他可真是个好心肠的咒灵!
  “你……您要走了吗?”
  被黑暗完全罩住的无惨瞪大眼睛,手指死死抓着源雅一的衣角,指骨绷得死紧。
  “是啊!时间也不早了吧?”
  源雅一扯了扯衣摆,没拉动。
  “我得回去了。”
  无惨皱眉,“去哪?”
  该不会走了就不回来了吧?
  “回神社。”源雅一单膝蹲下身,抬手盖上无惨的眼睛,那些天青色咒力像张密不透风的网将青年包拢,“睡吧!”
  他可不会在这里耗上整宿。
  就算是假冒神明,也得把戏做全套了不是吗?
  自己术式维持一晚上不是问题,他也不用担心自己一段时间没看着,准备饲养的人类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掉了。
  哪曾想无惨的反应相当大。
  “……不!”
  他用力摇头,想要努力看清神明的样貌,可某种无形的诅咒化为丝丝缕缕的束带,将他强行的意识捆扎成团,扔进了黑暗深处。
  不!
  他不想睡觉。
  未知的恐惧密不透风地拢紧他,像是暗夜行船,无论怎么努力都看不到前路,死亡的威胁近在咫尺。
  他害怕睡眠。
  害怕半夜突发疾病,一命呜呼。
  害怕自己一闭上眼睛就再也无法醒过来。
  他知道不睡觉对自己身体不好,所以平常必须有侍从守在他身边,以便觉察夜半三更时他身上可能会出现的异常,并及时叫来医师。
  可为了晚上那个简陋的请神仪式,他特意屏退了所有侍从,现在这个家伙怎么能走呢?
  这个所谓的神明该不会治不好他,把他弄晕了之后就准备跑吧?
  昏昏沉沉间,无惨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张嘴一口咬上源雅一的手。
  “嘶——”
  源雅一的黑眼睛睁得圆圆的,差点一把将无惨给推出去。
  搞什么?
  这家伙怎么会咬人?
  该不会还存在他不知道的隐疾吧?
  会不会传染咒灵?
  还这么用力!
  绝对出血了。
  话说咒灵的血被人类喝了有没有事?
  好在无惨只是咬了一口就软绵绵地瘫在床上睡着了,皱紧的眉头表明人类此时的不安。
  “……”
  源雅一没好气地掐了掐无惨瘦削的脸颊。
  原先藏起来的白色山雀不知道从哪飞了出来,在旁边“叽叽喳喳”地叫,像是一连串无情的嘲笑,两根小爪子更是啪嗒啪嗒在源雅一的脑袋上踩来踩去。
  源雅一嘴角抽动,顾及自己的形象,还是没有做出翻白眼这种不风雅的举动,但言辞上还是要攻击一下的。
  “别幸灾乐祸啊!他咬我,难道你就不疼吗?”
  白雀抖了抖浑身细小的羽毛,高声啾了一下,然后跳到源雅一的肩上,轻啄着他耳垂上的莲纹法铃。
  摆明了单纯想烦源雅一。
  源雅一:“……”
  别逼他嗷!
  逼急了,夜宵可就吃烤肥鸟了。
  这家伙也就仗着他现在没手收拾他。
  小白雀:啄啄啄!
  源雅一心情郁闷地将无惨重新塞进柔软的被褥里,还注意到不远处有盏高杯灯台,隐隐还能闻到山茶果实的味道。
  想了想,还是用一簇咒力将其点亮,让暗黄色的灯光照亮整间纳户。
  “以防万一,还是再调和一下这个人类的身体,半夜要是出了点小意外,我们可赶不过来,要不小一你留在这里好了?”
  “啾啾。”
  “术式顺转·见合。”
  ……
  翌日。
  无惨是被枕边的啾啾鸟鸣声吵醒的,甫一睁眼就对上两只黑豆豆似的眼睛。
  是一只颇有分量的白色山雀,羽翅应该是发生了某种异变,右边那只是浑浊的茶色。
  离他非常近,鸟喙几乎要碰到他的眼睛。
  无惨撑起上半身的同时,下意识把这只白鸟挥了出去,顺便怒斥外面那群偷懒的侍从居然敢把这种脏得要死的东西带进来。
  白色的小山雀显然没想到无惨会这么给他来一下,像颗手鞠一样咕叽两下滚到了不远处的几帐里,被轻飘的薄绢缠成一团。
  “无用的……咳咳咳……废物,让你们看个门都看不好吗?真该把你们全都赶出……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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