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宇宙的边界在哪里?
向外看,只有更多。更多世界,更多可能性,更多未知。如果一直向外追寻边界,那么人永远找不到尽头。
夏油杰的“森罗万象”在五条悟眼前展开——无数世界,无数可能,无数个“如果”在同时上演。
六眼能看清每一个分支,每一个瞬息万变的未来。信息如洪流冲刷,几乎要将他吞没!
太多了。
世界在分裂,可能性在增殖,每一个选择都衍生出千万条道路,每一条道路又延伸向新的岔口。
没有尽头,没有边界,连“五条悟”这个存在都要被稀释。
老子不会迷失吧。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然后他听见身后平稳的呼吸声。
杰。
没有转头,但知道他在那里。在无数个变幻的世界里,唯有这个存在是确定的。无论森罗万象如何延伸,无论可能性如何分支,当他回头时,杰总是在那个位置。
——原来如此。
不是世界需要边界,是他需要边界。
不是要去定义无限,而是要在无限中确立自己的位置。
森罗万象在旋转和变动,但有一个点始终静止。
他忽然明白了无下限术式的真意。
不是去容纳整个宇宙,而是要在宇宙中划出自己的领域。不是要掌控所有信息,而是要让信息在自己的领域内臣服!!
而那个领域,就是”我“。
“我”的边界,“我”的形状。
人其实是很难看见真实自我的。人只有在和外界不断碰撞接触的过程中,才能看见自我的形状,也看见他人。什么样的存在才能勾勒出我的形状?五条悟微微偏头,余光里是夏油杰熟睡的侧脸。
——这个存在就是我的锚点。
真神奇啊。
无论向外探索多远,只要回头看见杰,就知道自己在哪里。
杰是老子的容身之地啊。
因为六眼能看透一切,但“一切”本身没有尽头,所以没有尽头的航程是无法靠岸的。
从诞生开始,五条悟就经常体会到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感觉:明明他站在一个真实的世界上,却好像是被抛进了一片虚无的海洋,没有岸。
——那么,自我在哪里?
我是谁?我在哪里?
他曾经以为只要足够强就能触及世界的边界,只要探索的够深远就一定可以找到自我,找到“五条悟”是谁的答案。可“边界”本身是假的,无限就是无限,无限是没有终点的。这个世界上的信息无穷无尽,因为世界永远在无限地延展。如果他仅仅只是追求向外走,只会越走越远、越走越空。
——所以,不该向外找了。
他闭了闭眼。
——该向内定。
信息是无限的,但“我”不是。
世界没有形状,但“我”有。
无限的空无需要一个容器,一个能装下它的“处”。
我不要扩张,而要收束!
我需要一个边界。
不是世界的边界,而是“我”的边界,五条悟的边界。
不是无限延伸的空,而是有形的领域。
无量……空处?
这个名字浮现的瞬间,他理解了。
他真正该做的不是去填满无限,而是让无限在“我”的框架内流动。
领域不是扩张,而是一种收束。不是向外吞噬,而是向内确立形状。信息洪流依旧向六眼奔涌而来,但在他的领域里,它们有了归处。
这就是五条悟渴望的束缚。
他微微动了动嘴角。
原来如此。
无量空处不是“空”的领域,而是“空”的容器。而那个容器,就是他自己。
他盯着地面——那里有一粒芥子。芥子裂开了,里面是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的地面上,又有一粒芥子。再裂开。再延伸。
无限嵌套。
他的六眼能看穿每一层,但穿不透“无限”本身。信息像雪崩一样砸来,世界的结构在眼前分解又重组。没有实体,只有流动的“现象”。
——诸法无我。
原来没有永恒的“我”,只有与我有关的现象。
——缘起性空。
原来万物皆由条件构成,本质都是“空”。
——识无边处。
原来人的意识可以无限延伸,但延伸的尽头仍是虚无。
五条悟忽然笑了。
原来答案一直在这里。
他已经不害怕去对抗那种虚无感了,他要给自己找一个绝对牢靠的锚点成为他“五条悟”的中枢。
我有了自己的锚点,五条悟心想。
有了这个锚点,我可以肆意大笑,可以毫无顾忌的说出心里话,不用小心翼翼克制自己的脾气。遇到问题时,他会第一时间站到我旁边边想办法边支持我的决定。在他眼里,没有什么事是五条悟“应该”做的,但所有事都是夏油杰“愿意”陪五条悟做的。
老子的锚点是世界上最最好的存在,他不审判“五条悟”,不要求“五条悟”,不左右“五条悟”,只是陪着“五条悟”。
真好啊……他找到答案了。
五条悟抬起手指,并起指尖。
“诸法无我,缘起性空,识无边处……”
幻境碎裂。
无量光芒迸发。
“——无量空处!”
第54章 火辣劲爆真爱之吻!
什么都看不清。
又像什么都看得太清。
漏瑚感觉到自己的脑壳像被谁狠狠捏住一样!意识被撕开, 灌进无数感官。温度、颜色、声音、触觉,像一千根针戳进大脑,每一根都带着过载的信息。
他想动, 却连个完整的念头都想不出来。
他闻到了火。
不是自己的咒火,是岩浆未喷时那种潮湿又腐败的地热气味。
耳边响着孩子的哭声。再远些,是人类的脚步, 山林崩塌的闷响, 火舌舔上木头的噼啪声。
漏瑚强撑着睁开眼,终于看清了。
“花御?”
“啊。”
对方的声音像是从根里长出来的,不知从哪传来, 也不知对谁说。
“我们…完了吗?”
“大概是吧。”
“没想到是这种死法, 被压得动不了,脑子像是被掏了。”漏瑚咧开了一个僵硬又畅快的笑。
败在这样的强者手中也不算冤枉,它认了。
属于诅咒的两道身影并肩浮在灼灼炽光之间,像人的影子。枯萎的枝叶从花御肩头垂落,漏瑚的半边脸已经裂成灰烬,只有眼睛还是活的,亮得吓人。
花御没回答。她看着前方, 一朵玫瑰花在燃烧,慢慢变成灰。
“其实, ”花御低声, “我们不会真正死吧。”
“是啊。”
是啊,咒灵不会真正消失。只要这个地球上还存在人类,还在生产恐惧、厌恶、否定……诅咒就会源源不断诞生。
“明明我们这样灵魂上永生的存在才配称得上是真正的人类啊!”
“你说的对。漏瑚。”
片刻, 花御又轻轻开口:“可惜了。”
可惜下一次我们再诞生于世,应该就不是同样的我们了。
“哈哈哈……太蠢了。”漏瑚低下头,又喘气一样笑了两声。“不过能和你们一起死, 也挺好。”
“嗯。”
“花御……”
“漏瑚……”
“花御。下次见面,说不定我就不记得你了。但我希望你还记得我,然后提醒我。”
等再次诞生时我们已不再是我们,但我由衷地希望与你们再次重逢的那天。
花御非常悲伤:“漏瑚。”
这句话说出口,四周的空间突然被什么搅动了。
火熄了一点,水升起来了。
一个瘦长身影站在水边,披着神幡。
“山姥?”
花御看见自己的朋友,想起来刚刚她为了和咒灵操使战斗而做出的事,有点羞愧的低下头。
“对不起,山姥。”
树枝头咒灵的声音很轻。
“我原谅你了,花御。”山姥那双像雾一般的眼倒映出两人的残影。
花御沉默了一会儿。
那双布满藤蔓裂痕的眼睛垂了下来,像是终于卸下了什么沉重的东西。
说完这句,另一个身影浮现水中,拖着海的腥气走过来。
“陀艮……”花御眼睛一眨没眨,她想在这个最后的时间将所有朋友的样子刻进自己灵魂里,永远都不要忘记。
“不必这么悲观,大家也不一定要以死亡为终结。”陀艮沉声问二灵,“你们有考虑过成为夏油大人的式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