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晁柠记起今天是周四,工作日,他上班时一点都不闲,上一次去他公司授课,结束后她离开经过一大片办公区,正好见他俯身在同事的工位,跟同事说着话,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脑屏幕。
等施有琴走开,晁柠便跟他说,下午外婆下葬后就没什么事了,你要是忙就回公司吧,不用听妈的,我不需要人陪,又不是三岁小孩。
他却道:我已经请好假了,这两天不上班。
晁柠有点讶异,你走得开吗?
他笑了笑,又不是离了我项目就瘫痪了,当然走得开。何况那帮小子之前还调侃他没对象没老婆,整天跟他们混,现在他可是正正当当,要在家陪老婆了。
晁柠有点为难了,如果他是为了她请假,那她说不用他陪,她要回去上班或者找miya去,是不是太不厚道......
她还真说不出口。
送外婆火化前,穆琼抑制不住地悲痛大哭,晁柠拥抱着母亲,不停安慰。
她安慰母亲的话不仅成熟豁达,而且很暖心,听得人很容易被治愈,她说,逝者如斯,未尝往也。她说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外婆没有离开我们,她只是走出了时间。她说,外婆她走得那么仓促,一定是外公跟她抗议了,说静惠啊你怎么还不来陪我,我等你多久了,你再不来我跟别的老太婆好咯,外婆一急就不管不顾地去了......
穆琼总算被女儿安抚笑了,心绪平静了许多。
站在一旁的易临勋,目光自始至终挪不开晁柠,她的每一句也被他半字不漏地听进去,但是,他直觉不太对劲,心里隐隐生出疑问。
这种隐隐的疑问,在注意到晁柠后面都是很平静的情绪后,慢慢地加重。
他在想,晁柠昨夜情绪崩溃,是??因为在父母面前压抑着不释放,而等独自一人时才爆发出来吗?在父母面前克制,但在他面前却不掩饰?
他突然有种强烈地想要了解她的欲望。
去墓园的大巴上,晁柠抱着外婆的遗像静静地看着车窗外。
易临勋坐在她旁边若有所思。
将老人入土为安,祭拜后亲戚们准备返程,晁柠跟爸妈说不跟大家一道回去了,她想在墓园走走,穆琼便由着她去,嘱咐了几句便走了。
晁柠在外婆的墓碑前呆站了会儿,回头朝易临勋说,走吧。
四周望去皆是林林立立的墓碑,有的澄澈如洗,有的已蒙尘看不清刻字,但起码这些逝者都是有葬身之地的。
我认识一个人,他小的时候父母在外地打工出了事故,至今也不知道父母葬身在哪里,连个寄思的地方也没有。晁柠看似平淡的语气中充满着怜悯。
寄思不用非得有个墓碑,他父母留下的一件物品,买给他的一样礼物,一张照片,都可以寄托哀思。易临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墓冢,你看那个墓的大小,位置,当初下葬一定办得很风光,可那又怎样,那个墓已经好久没人来祭拜了。
晁柠望过去,能看出那个墓建成的时间不短,虽然周围杂草有被修剪,墓台也很干净,但是碑文上字的缝隙间长了苔藓。
冠冕堂皇罢了。
晁柠不由地诧异瞧他,她不过有感而发一句,他倒是批判起别人来了。
怎么了?怎么用这种表情看他。
晁柠问:你想表达什么?
易临勋微顿,他没想表达什么,不过既然她这样问,他便借题发挥一下。
就觉得太多人或者事,表象看到的跟实际上的,相差甚远。他定定看着她,比如,有的人安慰人时头头是道,背地里自己哭得一塌糊涂。
......晁柠笃定,他嘴里的有的人,就是指她。
晁柠抿抿嘴,也说道:有的人,话说得冷漠苛刻,然而却是有情有义的。
易临勋一怔,显然也知道晁柠嘴里的有的人就是指他。
他没回应,神色淡淡。
晁柠笑说:你可以说声谢谢,这是一种夸赞。
是嘛。他也笑了一下,似自嘲。
晁柠看着他,又笑问:这不会是你的一种策略吧?
什么?他听不明白。
就是一开始,先表现得冷酷无情,之后适当地给予关心,这样很容易令人对你改观,从而对你有好感。晁柠盯着他说道。
那你对我有好感了吗?他反问道,也直直地盯着她。
又是熟悉的无语,熟悉的对峙。
晁柠这次挡了回去,你耍赖皮,我问你问题,你不回答就算了,还拿别的问题堵我。
他笑着兀自点点头,认真回答她的问题,我不玩这种套路。
这个回答晁柠属实有点意外,他不说策略,直接说成是套路,话里话外颇为不屑,她心里暗暗笑了,他很真诚。
到你了。他说。
晁柠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要她回答他的问题。
她大大方方地说:有啊。
易临勋双眼顿时像是清亮了许多,这次他倒是主动说了声谢谢。
曾说好的不试探,却我试探你,你试探我,最终也没试探出一个明朗的答案。
两人各怀心思,不紧不慢地走出墓园。
这边地方偏,比较难叫到车,晁柠加了不少费用才有司机接单。
看到还有十来分钟车子才到,晁柠想找个地方坐坐,可放眼望去,路边皆是灌木丛。
她看了一眼易临勋,他一身黑衣黑裤,看着挺肃穆的,她想起昨夜他穿的是白衬衫,当时她眼泪鼻涕糊了那干净的白衬衫一大片,他洗掉了吗,要不然她赔他一件好了,她还想起她抱他腰时,感受到的结实的触感。
她突然又想再抱一次。
当这个念头冒出来时,晁柠受了点惊,觉得自己不可理喻。
但是,越觉得想法不可思议,念头越强烈,几乎要变成了种执念。
她没想到自己有这样反骨的一面。
晁柠不知道是怎么厚着脸皮说出这句话的,反正就是说了。
我有点累,可以借你靠一靠吗?
易临勋也显然惊诧了一下,不过他点了点头,然后眯着眼,泰然自若地,看她要如何靠一靠。
虽然预感他不会拒绝,但他的应允还是令晁柠心里喜悦了下。
她挪了一小步到他跟前,略略犹豫后,双手穿过他垂着的双臂,环上他,然后头一低,脑袋搁在了他肩膀上。
易临勋身形一顿,愣了几秒才抬手也搂上她,他低下头看她,瞧了好一会儿,嘴角不知不觉地扬了扬,双手搂紧了几分。
晁柠闭着眼,她迫使自己不要有乱七八糟的杂想,她放空,静下来感受这结实而宽厚的男人肉体。
手机的震感仿佛从腋下包里传动到他们躯体,提示着短暂温存的结束,晁柠恋恋不舍地离开他,从包里掏出手机。
喂......我们就在马路边上......我看到您车子了,您再往前开开。
晁柠叫的是辆商务车,中排是独立的两座,坐上车后,有形跟无形的距离感横亘在中间。
易临勋内心微叹了下。
第23章 她不想当没道德感的女人
路上易临勋接到了晁具卿的电话,晁具卿让他们差不多就回来,晚上到饭店跟亲戚们吃顿饭。等他挂了电话,晁柠问他:是我爸吗?
刚才她听到他称呼对方为爸,也听到了电话那边父亲的声音,晁柠发觉他叫得越来越顺口了,想当初他们结婚给父母敬酒,他叫出口前还踌躇了一下。
易临勋点点头,说了下晚上吃饭的事。
哦。晁柠点点头,不过却想父亲为什么不打给她,而是打给他。
回到殡仪馆,他们开上自己的车,直接去饭店。
这算是易临勋第一次跟晁柠家的旁系亲戚接触,他们结婚那天敬酒时打过招呼,但过后他也记不清脸了。
晁柠觉得亲戚们对他印象很好,等他们一到场,就熟稔地招呼,话题也一直围着他们转,晁柠以往过年过节跟亲戚团聚,也不见大家这么关注她。
她想,应该是他今天帮着处理外婆后事尽心尽力,恭恭敬敬,大家都看在眼里,在墓园,小辈们一一给外婆磕头时,她还听到舅妈跟母亲小声说他的好话,而母亲一度泛出欣慰的笑。
舅舅也完全不拿他当外人,直接将易临勋拉到他跟晁具卿中间的位置坐下,十分自来熟地说:临勋,你坐这儿,今晚陪舅舅跟你岳父喝几杯。
易临勋便顺从地坐下了。
晁柠跟母亲和舅妈坐一起,穆琼问她从墓园怎么回来的,晁柠说打车,穆琼又问下午她跟易临勋是不是一直在一块,晁柠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