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付辛寒闭上了沉重的眼皮。
……
暖调的灯光下,温沅趴在沙发上,肩膀边上的羊绒毯半遮半掩着。
他鼻尖和手边都沾了些许颜料,像团五彩斑斓的小毛球缩在角落。
一阵冷香卷着阵风扑面而来,omega不自禁的紧了紧眉尖。
还没醒就向着alpha怀中拱了过去,双臂挂在了那人脖颈上。
含糊作声:“怎么才回来……”
柯律扫了眼正在播出的新闻报道,他眼底一沉,直接按下了熄屏键,随后手一揽将omega轻松搂入怀中。
“对接的事项太多,忙的有些晚了。”
alpha边说着,边将毛绒毯给温沅身上披了上去。
“付辛寒没有刁难你吧……”
“……”柯律眉一扬,笑了笑:“没有。”
温沅向着柯律脖颈间拱了拱,贪恋的汲取那份温存,像个考拉熊一样挂在alpha身上,片刻都不想要分离。
可能是这段时间聚少离多。
这几天alpha走到家里的每个角落,三步开外必有温沅猫着的身影。
藏着的技巧并不高超,每次都会露出一点“沅”脚出来。
后来omega也不藏着掖着了,光明正大的跟在柯律身后转悠。
一会摸摸alpha的手。
又一会用头蹭蹭alpha的下巴。
再一会又用齿间咬咬alpha的肩膀。
像条甩都甩不开的小狗。
在事态没有稳定落地之前,温沅都一直忐忑着,生怕再被关回那个“牢笼”里。
在他做出这些行为的每个瞬间里,承接的都是柯律低沉又具有耐心的询问——“要抱抱吗?”
温沅埋入alpha的脖颈间吸吸,随即扬起一双大眼:“对了柯先生,我已经选好专业了。”
omega兴冲冲的从柯律怀中抽离出,他拿出百科过的大学资料摆了出来。
“我想双修服装设计和美术。”
话音刚落。
不合时宜的电话铃声兀然响起——严沁如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彻整个客厅。
“快点去市中心医院,辛寒出车祸了!”
“我现在在机场正准备往回赶。”
温沅一怔,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车、车祸?”
alpha立即将手机拿了过来,冷声问:“市中心医院南区还是西区?”
“南区,医生说正在抢救中……”严沁如几乎泣不成声,看来是从医生那得知不好的消息了。
她甚至没反应过来温沅怎么会和柯律待在一起。
“哔。”
电话挂断。
前去市中心南区医院时温沅一直在浏览付辛寒车祸相关新闻。
发生地点居然在成兰山附近的大桥。
据说是神经高度紧张,从上桥的那一刻起车速便骤然加速,像是在躲避着什么。
最后在即将下桥时猛地方向盘失灵似的一头撞上了钢柱。
温沅随便刷了几条网友的评论。
大多都是冷嘲热讽,类似于“天道好轮回”、“做贼心虚”这样的话。
前脚才到医院,后脚一纸病危通知书便下来了。
主刀医生凝着眉,垂下头叹了口气:“胸腔肋骨粉碎性骨折,不少碎片扎入肺部。”
“头部挤压式碰撞,脑干大面积损伤,再加上患者本身的身体基础就差。"
"——我们已经尽力了,抱歉。”
……
他向着omega九十度鞠躬,又道:“家属这几天筹备一下后事吧。”
温沅大脑一片发懵,他朝后退了步落入了alpha的怀抱中。
两人在走廊待了许久,无言。
一名护士急匆匆的从icu里跑了出来:“温沅——?”
“你们俩谁是温沅?”
“我……”omega上前一步。
护士拿出了一套探视服:“请跟我来,患者现在意识清晰了些,正在找你。”
“找我?”
温沅向着alpha看了眼。
柯律眯起眼笑笑,顺了下omega的后背:“没事,我在外面等你。”
捂得严严实实的温沅走进了icu,即使带着口罩,消杀的气味也向着鼻腔里钻入。
他不由得的紧了紧眉,跟着护士的带领下走到病床前。
看着床上满身插着管子的alpha,温沅先是一愣。
他很难将床上的这具插满管子的残躯与付辛寒联想到一起,要不是能勉强看的到那双眼睛——
omega规规矩矩的把小板凳放在床前,他坐在边上。
沉默中,两人都没有率先开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付辛寒开不了口,被盯着有些发毛的温沅不自在的别过了头。
“你——”
“你现在很疼吗?”
莫名其妙的问题。
并不是omega心疼,而是付辛寒这样子实在是可怖。
隔着厚厚的一层止血绷都能闻见浓烈的血腥味,以及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拉扯着喉间以及肺部嗬嗬的破风声。
听得温沅心里发怵。
他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柯律接送他上下学。
那阵破风声忽地加重了,温沅看了眼那骤然加快的心率。
神经紧绷的问:“你、你现在怎么回事?”
“我要不要去叫医生?”
付辛寒勉强抬起那只完好的手,晃了晃。
从血泡积压着的嗓子眼里硬生生挤出几个字来:“我……我只是……在笑。”
神经病吧?
那双漂亮的眼睛怒瞪着alpha,随即又小声的叹了口气。
好奇怪。
人在面对死亡时,即使对方十恶不赦,无德无行。
他却不忍再说出一句不好的话来了。
或许只是因为死亡是唯一平等的事情。
沉寂片刻后,omega忽然也跟着扯出了个干巴巴的笑出来。
付辛寒的心率一瞬间飙到了140+
一旁的护士提醒道:“家属不要再刺激病患了。”
温沅又瞬间将笑容收了回去,他的语气很平静:“你开车怎么开的?”
“司机呢?”
付辛寒每说一句话都要调动全身气力,隔了几十秒才憋出一句:“辞退了。”
“哦。”
温沅如坐针毡,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付辛寒聊天。
“母——”
omega把那个“亲”咽了回去,他改口又道:“严阿姨可能要晚点来。”
付辛寒又“嗬嗬”了两下。
温沅歪了下头:“这有什么好笑的?”
alpha满是血污的一双眼忽然有些湿润。
哦。
原来不是笑。
付辛寒哭的凶,残破不堪的身体也颤栗着,哽咽半晌道:“你能不能等我死了之后再和他结婚……”
?
都快死了。
alpha却和个泼皮小孩似的,哭着说出这种荒谬的请求。
温沅低凝着眉,没应声,也没点头同意。
再说了,结婚这种事情哪有那么快的?
付辛寒盯着omega,试图从那张脸上找出一丝“在意”的证据。
icu室外忽然起了动静。
温沅立马抽身站起:“严阿姨来了,我——我先出去了。”
沾染了血污的手抬起还没来得及触及一下,温沅便抽身离去。
眼见着omega的背影愈来愈远。
“对不起。”
那道清瘦的身影一楞。
温沅没有回过头,他知道付辛寒想听到一句“原谅”。
但他做不到。
一切迟到的歉疚和爱他都不需要。
因为总有人不舍得让温沅等。
“咔哒——”
那扇门再度打开。
初升的朝阳透过窗洋洒在alpha低垂着的睫毛上,他一手拎着温沅的外衣,一手插在永远装满了糖果的口袋里。
温沅自然而然的走过去,主动的牵起那只手,扬起一双笑着弯弯的眼睛。
“柯先生,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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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辛寒葬礼这天早上艳阳高照。
温沅帮衬着严沁如料理后事了很久。
付家好脸面这一点似乎贯穿整个家族上下,严沁如甚至花费了不少功夫在挑选棺材设计上。
最后选了一款颇有些哥特风的棺材把已经硬得直挺挺的付辛寒装了进去。
这一天是严沁如刻意挑选的好日子,葬礼办得相当声势浩荡。
几乎整个维港的各界名流都到齐了。
包括柯律。
alpha身着材质硬挺的黑色西装,领带上的一抹蓝钻格外引人注目。
他朝前移位一步,抬腿露出皮鞋鞋底的那抹红。
柯律定在那座墓碑前,俯下身将手边的一朵黑桔梗放上了台面。
一枚耀眼的婚戒发着迷人火彩,映射在精致光滑的墓碑前划过了道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