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汤锅沸腾的热气扑在了脸上,蒸的他也觉得热了起来,仓促撇开头:“快吃,煮老了就没那么鲜了!”
  但他忘记了,他今天穿了件宽松的圆领t恤,即便撇开头,也无法藏住脖颈逐渐加深的颜色。
  傅逐南体贴询问:“很热吗?我让服务员把暖气打低一点?”
  “……不,不热。”慕然否认,一双眼睛左看看,右瞧瞧,就是不敢落在自己的正对面。
  “刚刚好,刚刚好,哈哈。”
  傅逐南听着他尬笑,没有追问。
  手机在裤兜里轻轻震动,傅逐南知道,今晚的事情足够引起轰动,偏偏他本人早早离场,其他人就算是想旁敲侧击下,都没有机会,只好发几条消息来问问始末。
  慕禾安有个omega的弟弟这事知道的人不多,当初所有人都在观望慕禾安要如何破局,大部分人都不看好她——omega在名利场上的竞争力比alpha要弱太多,更何况还有慕老爷子这个心偏到没边的掌权人在上头。
  如今看到结果,又觉得她相当有潜力。
  她那个弟弟能让傅逐南主动出面,多少代表了意义非凡——但到什么程度,还要看傅逐南的态度。
  这些个人精见风使舵,都想着万无一失地探明傅逐南的口风,好下注压码。
  傅逐南一概不理,只安心享受当下的美食。
  饭后,他还没开口问慕然家在哪儿,慕然先问了:“可以麻烦傅先生送我回去吗?”
  他今天说是和慕老爷子直接翻脸了都不为过,当然不会傻乎乎的回老宅受气。
  但他的住所嘛……他记得还有好些人呢。
  慕然突然想起了什么,表情都僵了。
  “嗯。”傅逐南笑了下,“别担心,我让蒋潜去处理了。”
  刚刚听着慕然讲故事,傅逐南就知道他多半是高兴过了头,忘记自家还有个替他受罪的omega。
  法治社会,那些人要做些什么倒也不至于——就算要泄愤,也不可能挑在这个节骨眼,他们承担不起后果。
  只是留在那儿给慕然和他的朋友添点堵却是不难,傅逐南听完就给蒋潜发了消息。
  慕然眼睛亮了亮:“您真是超级大好人!”
  “现在原谅我了?”傅逐南凉凉一笑。
  “您不能诬陷我……”慕然瘪嘴,“我没有怪过您。”
  说到底,傅逐南本来就没有责任与义务要为了他给自己爷爷难堪,他们又不是真的两情相悦……
  构筑在谎言与欺骗之上的合作,就算傅逐南拒绝出面,也是人之常情。
  不知道为什么,慕然的心情低落了下去。
  他记得傅逐南在宴会厅里说得话——“我比较喜欢他”。
  傅逐南比较喜欢他。
  慕然不知道这个比较是和谁比较,比起讨厌的人,更喜欢他,还是比起其他可能成为联姻对象的人,更喜欢他?
  傅逐南喜欢他吗?
  即便只有一点点。
  慕然突然感到惶恐,他打着“喜欢”的旗号,是为了让自己的行为合理化,可傅逐南喜欢他——
  那他做了什么?
  他不是真的omega,他也不是真的喜欢傅逐南。
  不不不,傅逐南怎么会喜欢他?
  慕然用力抠了下掌心,刺痛让他更加清醒。
  傅逐南可是亲口说过“又笨,又爱撒谎”,怎么会有人喜欢又笨又爱撒谎的人?
  傅逐南多看了他一眼,还没开口,就见慕然吸了吸鼻子,再抬头,又是兴高采烈的样子:“傅先生今天还有事情要忙吗?我把那些贝壳全部处理好了——您要不要看看?”
  “这几天破事好多,那幅贝壳画我没给任何人看,您要不要成为除我以外观赏它美丽的第一人?”
  傅逐南对那幅贝壳画没什么兴趣,但……
  “可以。”
  傅逐南想,反正也没什么事,哄小孩玩玩也无伤大雅。
  慕然和许多怪癖与画技并存的画家不一样,他的画室没选在远离市中心的偏僻地方,反而选在交通便利的临江别墅。
  傅逐南跟着慕然穿过别墅自带的花园,看见他停在门前,在左边的花瓶摸了摸,找到了钥匙。
  “……”傅逐南表情复杂地看着他开锁,问:“你放在这儿,不怕被偷吗?”
  慕然把钥匙塞了回去:“谁那么无聊来偷这儿?”
  别墅内部装修的很简单,当初慕然买下这栋房,直接让人把非承重墙全打了,没有各种家具与墙壁的阻隔,空间看起来要大了好几倍。
  傅逐南跟着他进去,明白了慕然的坦荡。
  屋内除了几个高矮不同的凳子,还有各种画架颜料以外,什么家具都没有,真有小偷来,估计只能偷点纸与颜料。
  慕然领着傅逐南到了二楼的房间,他一般在这里处理一些小幅画作,那幅贝壳画也在里面。
  兴许是搞艺术的都喜欢惊喜与仪式感,他没有直接掀开防尘的白布,反而是回头满眼期待地看傅逐南:“你亲手打开看看。”
  都跟着人到这里了,傅逐南没拒绝,捏住画布的一角,扯了下来。
  大大小小的贝壳在铺满晚霞与海浪的画中小心的排列组合,用最自然的颜色拼接出大概的轮廓。
  傅逐南微微愣住。
  画中的人……是他。
  那种感觉很奇妙。
  傅逐南的思绪被拉着倒退,他的记忆力总是好的不应该,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天,他还是能清晰地想起那天发生的细枝末节。
  海风吹拂的力道,晚霞洒在脸上的温度,还有……
  傅逐南以不同于记忆里自己的第三视角看到了更多的东西,比如在他失神看向海边时,海边的慕然也在看他。
  “……为什么画这个?”傅逐南垂眸,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乌黑的阴影,藏起了那点波动的心绪。
  慕然好像知道他会这么问,但他面前的不是媒体记者,也不是领导观众,他面对的人是傅逐南。
  所以他没有用那些高大上的说辞,坦诚而又直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看着那些贝壳的时候,就想到了。”
  傅逐南不知道,他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仅仅只是倚栏远眺,就已经成了慕然心底难以轻易忘怀的画面。
  这种话……要怎么说?
  慕然认为这不过是出于一个画家对美丽天然印象深刻,无关于其他。
  好在,傅逐南也没有要追问的意思。
  慕然往角落走,扯开罩在窗边足有一人高的架子。
  “叮当——”
  比视觉更先闯入的是听觉,清脆的,动听的碰撞声。
  酸洗后仍旧保留着原本形状的贝壳被各色适配的彩绳编制成常常的风铃,在灯光之下异常梦幻美丽。
  慕然挠了挠头:“这个是我跟着网上的教程做的,我看见有人把海胆酸洗之后,做成灯塔水母的样子……不过上次我没捡到。”
  傅逐南只短短晃神了片刻:“很好看。”
  如果他和慕然有什么更深厚的感情,他应该配合着称赞,并许诺下次一起。
  但没有。
  他们只是短暂因为利益捆绑的人,不过多涉及彼此的生活才是最佳的选择。
  “真的吗?”慕然对自己的作品很有自信,他疑问的是别的什么。
  比如某个瞬间,他察觉到的距离感。
  并不明显,让他几乎以为是错觉。
  傅逐南笑笑:“当然。”
  时间不早,他们在画室里没待多久,傅逐南把慕然送回了家,他家距离画室很近,倒也没废多少功夫。
  等人没了影,傅逐南重新启程,就和慕然不打算今天会老宅自找晦气一样,他也不打算回去,直接去了距离公司较近的公寓。
  等在地下车库停好了车,傅逐南才拿出手机,他翻翻看看,挑了个电话打了过去。
  “稀罕啊,逐南,主动给我打电话?”
  傅逐南没有第一时间搭话,他望着后视镜中的自己,薄薄的唇无意识地绷紧了,苍白的没有血色。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不太健康。
  “我今天碰了……一个人。”傅逐南的描述很缓慢,但每个字都很清晰,“我没觉得反感。”
  苏榕睁开了眼,从床上爬了起来,他心情激动,又努力压抑,急促呼吸了好几下,才恢复专业的姿态:“带着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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