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慕然感到不适,怀疑在这样的地方真的会有利于控制病情吗?
  “沿着这条走廊往前走,最里面的那间,刷卡进去,就是傅先生的房间。”护士抬手看了眼腕表,例行公事的告诫,“傅先生仍旧处于易感期的不稳定状态,请您牢记与他保持足够距离,不要擅自进入观察室。”
  慕然呼吸不畅,他皱了下眉。
  护士充满警惕的目光与严厉的语气,仿佛走廊尽头是什么可怕的野兽,要万分小心。
  从进入明溪居就开始的不适在此刻达到了顶峰,他想说什么,却又在触及被粉刷的没有人气的墙壁时戛然而止。
  说什么呢?
  慕然也不知道,他攥紧了手机,独自走过那段很长的走廊。
  “嘀嘀嘀。”
  厚重的钢门缓慢打开,慕然小心走进去。
  傅逐南的信息素等级很高,隔离等级也是整个明溪居最高等级,钢门隔绝后是巨大的空间,慕然数着步子,到第十步时,停在加固后的玻璃前。
  隔着十来米的距离,他看见了观察室中的alpha。
  玻璃房的窗帘拉开到最大,阳光透过厚重的玻璃落下来,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辉。
  傅逐南正躺在落地窗边的藤椅上小憩,一只胳膊随意地搭在扶手上,黑色的衬衣被挽起来,苍白紧实的肌肉上能瞧见大大小小的针眼。
  明明是很远的距离,但慕然偏偏看得很清楚。
  他的前二十多年都是beta,必修的生理课只勉强混了个及格,在来的路上通过互联网老师紧急恶补,知道等级越高的alpha,天赋与能力越出众的同时,易感期也越难度过。
  像世界平衡的支点,得到的越多,受到的磨难就越多。
  没见到傅逐南之前,慕然想了很多可能,远比现在更凄惨、更可怜的画数不胜数,但他盯着那些针眼,还是没来由的感到不适。
  仿佛有钻进心口的虫子,在最受不得折磨的地方重重蜇了一下。
  “傅逐南……”
  慕然下意识地喊了一声,alpha没反应,任由阳光在他身描绘出轮廓与痕迹。
  他犹豫着,打开了观察室上的挡板:“傅先生?”
  “……”
  傅逐南很缓慢地睁开了眼睛,却没动,只是微微偏头看向门外。
  过分寡淡的眼神,仿佛在看陌生人。
  “您还记得我吗?”
  傅逐南听见他迟疑的询问。
  轻轻的,撒娇。
  明明是alpha,怎么装得这么像?
  傅逐南冷冷注视着他,一言不发。
  他看见慕然的手指无意识地按压在玻璃墙上,他凑得很近,好像是害怕傅逐南没法看清楚,呼吸间在玻璃上留下一层又一层的薄雾。
  粉粉的眼睛,轻轻一眨,又慢慢眨了下。
  傅逐南神情漠然。
  他觉得不好看,但身体在不正常的状态中失去控制,让他丧失了挪开视线的权力。
  “傅先生,我是慕然。”他紧张地舔了下唇,努力让自己的声线平稳,可话出口,还是发着颤:“我因为喜欢您,所以一直在追求您。”
  喵喵叫什么?
  好吵。
  应该把嘴巴堵住。
  娇气的小猫会可怜巴巴地看他,漂亮的粉色眼睛里会泛起泪花。
  就更漂亮了。
  傅逐南扯了下唇:“骗子。”
  “我不是!”慕然的眼睛瞪大了一点,义正言辞地反驳,“我不是骗子,我真的在追求您。”
  看吧,就连撒谎,都不敢再把那句“我喜欢您”说出口了,不是心虚是什么。
  傅逐南不太高兴,于是他瞥过了头,不再看门外。
  “傅先生。”慕然不知道哪惹了傅逐南生气,但易感期中的alpha总是多变的,不讲道理的——
  书上是这么说的。
  他拿出哄小孩的态度:“您还记得我们上次去海边玩的事情吗?我捡到的那些贝壳处理好了,我打算做一幅贝壳画,您有什么想要的吗?”
  “没有吗?”
  “那我自由发挥咯?”
  他停顿几秒,笑了:“您真好。”
  “?”
  傅逐南换了个姿势,他坐在藤椅上,琥珀色的瞳孔盯着慕然,问他又在莫名其妙的说些什么。
  慕然理所当然地回答:“您明明没有见过我的作品,却还是那么相信我的审美,让我自由发挥,这还不好吗?”
  “……”
  胡搅蛮缠。
  傅逐南站起身,缓缓朝门口靠近。
  他看见慕然的眼睛亮了亮,类似兴奋的神色。
  不害怕吗?
  傅逐南眼眸沉沉,恶念深深,任由信息素肆虐。
  慕然明显的呆滞住了,他的呼吸变得艰难,双腿隐隐有些发软。
  强大的压迫感令他失去了“嗅觉”,他无法闻到傅逐南的信息素,只觉得仿佛有座沉甸甸的山脉,重重压在他的肩背上,让他难以动弹。
  又像是毫无征兆出现在面前的猛兽,豁然张开血盆大口,带来蛮横的、可怖的死亡阴影。
  傅逐南停在玻璃前,等待他逃走。
  可是没有。
  慕然后颈的腺体开始发烫发热,本能地想要释放信息素抵抗,却又被脖颈处的抑制环紧紧束缚。
  不可以。
  慕然咬牙,半步没退,他抬手贴在玻璃上,冰凉的触感令意识更加清晰,他屏住呼吸,小声问:“您不舒服吗?”
  傅逐南望着他担忧的神情,觉得有些好笑。
  慕然也是alpha,他不会没感受到信息素中的恶意,可他还是体贴地找好了理由,似乎只要傅逐南说一句难受,他就能包容那些无端的恶意,反过来安慰不舒服的人。
  但善意有时候换不来善意,只会得到更加得寸进尺的伤害。
  傅逐南毫不留情地戳破:“又笨,又爱撒谎。”
  “……那您讨厌我吗?”慕然眨了眨眼睛,语调轻快。
  他当然知道自己漏洞百出,只是平时的傅逐南给他留了三分面子,没有直接戳破,现在嘛,易感期嘛……
  慕然心态很好,他觉得自己能体谅。
  “……”
  “您不讨厌我。”
  他的眼底带了笑,唇角上扬,狡黠轻快:“我笨,又爱撒谎,可是您还是不讨厌我。”
  傅逐南:“胡说。”
  “好吧,我胡说。”慕然点点头,又凑近,“您现在有觉得好一点吗?”
  傅逐南居高临下的俯视他,能看见粉色的长发在后脑勺扎了个小丸子,还看见了末梢的碎发遮掩下的抑制环。
  黑色的颈环与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不知道是怕露馅还是不熟练,他勒得很紧,颈侧的皮肤微微下陷,被勒出se情的凹陷。
  这样的脖子,很适合……
  适合什么?
  傅逐南皱眉,不愉悦的“啧”了声。
  慕然的神情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傅逐南并没好转,似乎还变得更不舒服了。
  “需要我叫医生来吗?”
  alpha没有回答,他慢慢抬起手,隔着厚厚的玻璃,轻轻点了下慕然的手掌心。
  加固的玻璃太厚了,即便视觉上贴合在了一起,温度与触感却难以传递。
  可慕然还是感受到了。
  酥麻的痒意。
  到现在他才发现,傅逐南没有戴手套。
  那双手很漂亮,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皮肉紧紧贴着筋络与骨骼,干净利落,没有半点赘余。
  大概是因为常年不见光的缘故,傅逐南的双手白皙的过分,在玻璃屋里过分强盛的光亮下,竟然有几分透明的感觉。
  青色的血管变得明显,横亘在手背,蜿蜒着,从虎口钻进掌心。
  如果、如果真的触碰,会摸到轻微凸起的血管吗?
  说不定能感知到微弱的跳动——来源于血液的流动,心脏的鼓动。
  慕然有片刻的晃神,他其实见过很多漂亮的人,就连出名的手模模特也见过不少,可没有任何人的一双手能给他这种感觉。
  他的注视被引导着,带上旖旎的色彩,意识不自觉地发散,让他想象出很多不正确感知。
  譬如,很适合牵手。
  也很适合细细描摹,仔细丈量。
  “慕然。”
  傅逐南的声音很轻很轻,低低哑哑,带着蛊惑的味道:“你在想什么?”
  青年白皙的脖颈涨红了,情不自禁地吞咽令喉结止不住地上下滚动。
  他的一举一动,悉数落在傅逐南的眼中,他微微笑起来,眼睛下面浅色的痣也跟着动了下。
  他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慕然觉得脸皮上好像着了一把火,火燎般的热,“我想,我想您的手……”
  一句很简单的话,他说得磕磕巴巴。
  “应该很适合牵手。”
  “哈。”
  傅逐南笑了。
  他的手抬起来,小幅度的,在慕然的眼前晃了晃:“你想牵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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