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整个房间，似乎只剩他如雷的心跳声。
陆景珩看着他，微微眯了下眼。
一秒。
两秒。
三秒。
……
一分钟。
陆景珩缓缓起身，重新靠在了书桌上，语气缓慢，像在讲故事，也如同开始了新一轮的说教。
“我们初遇那年，我送给你一套睡衣，你很喜欢。”
林祈：“嗯。”
陆景珩：“后来睡衣被你的母亲发现了，误会是你偷窃，扔进了垃圾箱，你哭了好几天，那是你第一次对母亲发脾气，先前哪怕待遇很不公平，被当作撒气桶，也从未说过她的一句坏话。”
林祈低下脑袋。
他记得那天，放学回到家发现睡衣没有了，翻找的时候母亲说扔了，边说边骂他偷东西，然后他转身大喊：“我没有！”，接着就哭着出了保姆间，往外面跑的时候直接撞在了少爷怀里，他就和少爷哭诉母亲对他有多不好，好难过好失望，这几天都不想回去了，想天天和少爷待在一起。
少爷当时没说太多话，只是认真听他讲完，把他带到房间里，陪他玩换装小游戏——给他换了好多好多睡衣，问他哪个最好看。
都好看。
但只能要一件，不然太贪心了。
所以就纠结地选了一件。
不过后来他才知道，原来那些衣服全是给他定制的，不用他选，也属于他。
现在回想起来还有点尴尬，当时太小孩子心性，没想到这件事少爷记得这么清楚……
陆景珩接着说，语气依旧平淡，语句中却暗示，甚至几乎是明示着他什么：“小乖，如果我动了你喜欢的东西，你也会对我发脾气，对我失望，并且为了喜欢的东西去找别人，彻底远离我，对吗？”
“……”
一股寒意顺着林祈的脊背爬上来。他隐约明白了少爷在指什么——不是睡衣，不是食物，而是秦焕给的上学的机会。
虽然不懂对方话里的全部含义，但林祈知道，少爷看穿了他心底的蠢蠢欲动，知道他准备远离，所以在警告他。
方才发生在助理身上的事在脑海回放，林祈五指缓缓收紧。
他假装没听懂少爷话里的意思，只是疑惑：“可是……少爷为什么要动我的东西。”
陆景珩看着他那张精致可怜的脸，又想到林祈再也不像小时候一样乖，一样的属于自己，甚至随时都有可能跟别人跑……陆景珩第一次没有觉得怜惜。
既然动他们在先会让你失望并逃离，而我又不舍得伤你。
那不如直接将你锁在身边。
如此，你最多只会失望，却再无法远离。
陆景珩似乎早就预料到他的反应一般，轻笑道：“时间到了你自然会知道原因，当然，我希望你这辈子都不会知道。”
**
在反省的第三天，他寸步不离地跟着少爷。
一是背叛对方，觉得心虚，要用行动来掩盖。
二是因为那番话带来的恐惧。而待在人类身边，感受人类的体温，反而能获得一种扭曲的安全感和满足感。
此时此刻陆景珩正在床上处理工作——
至于为什么要在床上，是因为陆景珩在椅子上办公的时候，他还想黏着对方，但找不到位置，只好坐在地上，抱着少爷的腿。
这样坚持了十分钟，就被陆景珩抱到床上，而陆景珩也挪到床上办公。
他侧着身，几乎整个人挂在少爷身上，搂着对方脖子，打了个小哈欠，然后低头在少爷颈窝蹭了蹭，迷迷糊糊开始打瞌睡。
脑子里不自觉浮现和秦焕的聊天记录。
想上学，想独立，想像个成熟的大人，机会就在眼前，非常近非常近。
好想。
真的好想。
……
…………
林祈在半梦半醒间，只觉得怀抱温暖又安心。这三年里，给予他最多这样拥抱的，是温和的林翊尘。
意识沉浮，他仿佛又回到了林翊尘那间充满阳光的卧室。
他无意识地收紧了环住对方脖颈的手臂，脸颊在那片温热的皮肤上依赖地蹭了蹭，鼻尖萦绕着一股冷冽的清香，似乎与记忆中林翊尘身上淡淡的茶香有些不同，但被睡意笼罩的大脑无力分辨。
好困好困。
不想抱了，想趴在对方腿上睡觉。
他睁开朦胧的双眼，忽然想到林翊尘曾经对他说的
——睡醒后第一件事要做什么？
林祈记得林翊尘的要求。
他仰起脸，凭着身体记忆，迷迷糊糊地凑近，柔软温热的唇瓣轻轻贴上了那人的唇角，像小猫舔水般，带着依赖和讨好，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
然后，他用带着浓重睡意的，含糊不清的嗓音，说道：“林少……我想换个姿势。”
“……”
没有回应。
几秒后。
不仅没有回应，几乎是死一般的寂静。
林祈逐渐清醒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神也变得清明。
然后就对上了陆景珩那带着极淡笑意的眼睛。
“……”
明明是有笑意的，那笑意却比斧头直接砍向他还要可怕。
林祈注意到少爷那明显被他舔过的嘴唇……
！
他吻了少爷。
他边吻少爷边叫林少。
林祈反应都快了一倍，想立马收回抱着陆景珩脖子的手臂钻进被子里，却被对方抓住了他即将抽离的手腕——
！！
“乖成这样，”陆景珩似笑非笑，“他教你的？”
第15章 chapter15 解少爷腰带
“没有……”
林祈扭头躲开陆景珩的视线，一只手忽然伸来，把他的脸轻轻往回掰。
他手被握着，毫无还手推开对方的余地，最后只能顺着陆景珩的力气，转过头去，看着对方，声音里带着颤意，条件反射一样的道歉：“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陆景珩的拇指抚摸过他的唇瓣。
林祈垂下睫毛。
陆景珩：“看着我。”
林祈看向对方：“我背叛了你。”
他终于把这句话，彻彻底底地，完完整整的，当着陆景珩的面说了出来，即便对方什么都知道。
但亲口承认的感觉，却和被点破完全不一样。
很羞耻。
陆景珩没再说话，林祈看着他的少爷，心里积压的情绪几乎要把他吞噬，他无法忍受，没有哭，只是颤着声音说：“我说过了少爷，我没有办法，你有你的规则，林少有林少的规则，我也不想学，可根本没有资格不学。”
“……”
“你可能想问，我为什么没有资格，”林祈垂眼看着对方握着他手腕的那只手，“因为我完全不能脱离你曾经给予我的温暖，我必须无时无刻都沉浸在那样的温度里，没有他人的身体，我就会无法呼吸，就会晕倒，甚至死掉。”
“哪怕你现在是在质问我，我也会觉得这份肢体接触很舒服，特别舒服，我没有办法了……我真的没有办法，我不想就这样结束我的人生，我不想这一辈子就为了吃饭而活。”
他还是没能坚强到底，依旧掉了眼泪：“你罚我吧，我知道，背叛少爷要受家法的。”
陆景珩凝视着他滚落的泪珠，沉默了许久。
没有斥责，也没有安慰，只是松开了钳制他的手，缓缓站起身。
“起来。”依旧是很淡然的声音。
林祈心脏一缩，知道该来的终究躲不过。他用手背胡乱擦掉眼泪，顺从地跟着陆景珩下床，脚步有些虚浮。
陆景珩没有看他，径直带着他走出卧室。
下楼梯，一路走到一个林祈从未踏足过的地方。
穿过幽深长廊，推开一道铁门，一股混合着陈旧木材和淡淡血腥气的阴冷空气扑面而来。
林祈的脸色更白了，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这就是陆家传说中的……家法室。他只在的窃佣人们窃私语中听说过，从未亲眼见过。
陆景珩率先走了下去，林祈咬着下唇，跟在他身后。阶梯不长，下面是一个不算宽敞的石室，墙壁上挂着些样式古朴，泛着冷光的刑具，中央放着一张沉重的，深色木料打造的椅子，椅背和扶手上甚至能看到一些无法完全清洗干净的痕迹。
阴森，压抑，令人窒息。
林祈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闭上眼睛，心里只有三个字。
好后悔。
他不该说实话的。
然而，预想中捆绑并没有到来。
林祈愣住了。
陆景珩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室里显得格外清晰，低沉。
“十五岁那年，我第一次被带到这里。”对方平静地叙述，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林祈屏住了呼吸。
“那天晚上，我回到卧室，看着窗外。”陆景珩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疲惫，“觉得这个世界，真没意思。有钱，有权，又如何？一辈子就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困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稍微走错一步，就要被凌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