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忽然想起，那日信息素失控的时候，窗外也有一棵树，是苦槠树，树皮深灰纵裂，带着锯齿的叶片像是无形的巴掌，一片一片地扇在他的脸上，梭开他的表皮细胞，让他在那一-夜流尽了信息素。
明意拢在被子里，暗下眸色，开门见山。
“清明哥，那晚你为什么不帮我。”
“我……”
明意脸上并不显落寞，被子鼓包下的手紧紧攥住了，又无声松开：“我从自己身上找了许久的原因，我脸好看，身材不错，信息素也还可以，但是清明哥你不碰我……所以，清明哥一定是因为知道了什么。清明哥，你知道了我的秘密？”
霍清明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什么？”
明意不管他知道，亦或是不知道，言语直白：“清明哥，我之前有过一个白月光alpha。”
霍清明心口一痛。
再次从明意口中听到那个让明意二次分化成omega的alpha，霍清明手背的青筋跳动不息。
霍清明不知道明意想起多少。
但如果明意恢复记忆，最不放心明意的明胜今一定会提前告知他。
霍清明压下心底疯狂的嫉妒，他勉强挑起温润的笑：“大抵知道一些，小意，我不在意这些，你们已经断的干干净净，以后也不会再有任何关系。”
明意歪着脑袋，表情奇怪：“可是清明哥，你真的不在意吗？”
霍清明：“……”
一片安静，本该自呈一方私密惬意之境的角落尴尬僵凝。
明意不喜欢这样的安静。
他掀开被子，翻身下床，从小冰箱里取出了没有吃完的冰淇淋。
冰冰凉凉的触感冰冻了他的消极情绪。
明意重重呼了一口气。
智商又回来了。
他继续道：“没有alpha会不在意这些，《omega常识三千问》里面就提到过，alpha不会准许自己的omega靠近别的alpha，甚至连被动的被觊觎也不可忍耐，这是alpha的天性。但是清明哥，你既然知道我此前有个alpha，你就不可能不在意。”
霍清明：“……”
嫉妒如油点火，弥漫满天。
霍清明攥紧拳头。
不在意？
他怎么可能不在意？
他比谁都想知道这个alpha是谁！
明意挑了挑杏仁，早就将omega教养课程上教导的温婉贤淑，婉转温和抛出脑后，他尖利如松针，裹着千百年的风雪，寒气逼人：“清明哥，你在意那个alpha，就不想碰我，你觉得我被别的alpha碰过了，不干净了，是不是？”
霍清明嗓音干涩：“小意，都过去了。”
明意：“清明哥，你没有否认。”
霍清明：“……”
明意：“你又对我的过去了解多少呢？”
但话音刚落，明意觉得自己说的话太过冷寒。
他怎能如此。
霍清明陪伴了他一路，自从他洗去记忆，霍清明就陪伴在他身边，如果说他的大哥是高山，屹立不倒地保护他，那霍清明就是秋水，温柔地包含一切。他很好，这一点自己早就知晓，他现在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去伤霍清明的心？
可明意依旧无端地怨恨着。
不知道在怨恨谁。
明意突然徒生一种念头，他很想看日记本，将那本日记从头看到尾。
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他再也不想透过别人的回忆，拼凑自己的记忆。
这种遗忘让他很讨厌。
因为他遗忘了，他就不再是之前的他。
那霍清明在透过他，望着谁？
明意突然心生一片胆寒。
霍清明不触碰他，是因为更喜欢之前的他吗？
明意如坠深渊。
霍清明俨然也陷入困境。
终究是明意愣怔稍许，他嘴角轻颤着，瞳孔震惊一缩：“清明哥，你是不是更喜欢之前的我。”
霍清明皱眉：“小意，你一直都是你。”
“不一样的，我把过去都忘记了，我知道我的变化很多……”明意低头喃喃，失魂落魄，思绪渐渐走向歪路，难怪霍清明不愿意碰他，是因为在霍清明的心中，之前的他位置更重。
自诩寻到真相，明意冷汗迭起。
那现在的他什么？
霍清明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同他订婚？
明意心脏重重中了一箭，他忍着痛，努力维持声线的平静：“清明哥，当时情况危机紧急，你没有碰我，难道你打算婚后也一直不碰我吗？那我们之间的婚姻，到底算什么？”
听他提到那晚自己的无能，霍清明面色剧痛：“小意，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
明意已经不需要他解释。
霍清明的反应映照了他心里的那个答案。
他守着自己，却追忆当初的自己。
明意望过去，霍清明居然面色悲痛，如遭雷击。
真稀罕。
他一向清心寡欲的清明哥居然也会露出这副表情吗？
还是他在想，该如何向他解释？
可是明意不需要了。
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轻轻道：“这就是之前我同你说过的，我的秘密，曾经因为这个秘密，我害怕你会拒绝和我联姻，可那个时候你说过，你对我的秘密并不在意……眼下看来，你真的不在意吗？”
“……”
“我已经向你坦白，那么现在，清明哥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秘密吗？”
霍清明怔了一下。
他的秘密。
不就是他……硬不起来。
小意是觉察到什么了吗……所以刚刚那番话都是小意的试探？
怎么会如此？
小意什么时候这么敏感和伶俐，甚至有了咄咄逼人的压迫感。
是明胜今告诉小意了么？
霍清明梦呓一般低喃着。
明意听不清。
他正在给霍清明机会。
一个两人坦诚的机会。
他一直讨厌谎言，所以讨厌说谎隐瞒的自己。霍清明可以有自己的秘密，但如果霍清明的秘密对他来说是一种谎言和欺骗……
明意顿了顿，浅茶色的瞳孔郁着浓浓的阴影。
明意还在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霍清明一言不发。
冰淇淋的绵密膏体渐渐融化，焦香的杏仁在雪顶之上摇摇欲坠，终于，被那抹融化的白无情吞没，无情地攫取所有的氧气，销声匿迹。
明意突然觉得面前的冰淇淋索然无味。
他彻底放下勺子。
他懂霍清明有自己的苦衷，他也尝试理解霍清明的难处，甚至自己这次遭难也没有怪霍清明。但霍清明的态度，不清不明的解释，模棱两可的态度，让他就是觉得特别没劲。
他骤然想起自己当初的话。
“我是个很小气的o。”
“如果清明哥在外面有了别的omega，我们就、就好聚好散。”
霍清明在外面没有别的omega，但霍清明心里有个beta。
还是曾经的他。
这让明意无比烦躁，倏然觉察今天的对话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徒劳无力。
这还有什么好谈的？
霍清明没有出-轨。
很好笑。
他当了自己的小三。
他忽然起身给霍清明倒了杯热水，等他再回来时，整个人的气场又是一变，方才的萧条荡然无存，他眉眼带着浅笑，光彩熠熠，只是他虽然笑着，但他的缱绻笑意并不能直达眼底。
“好了，清明哥，不说这些了。”
他把热水推到霍清明面前，单手拖着腮。
“小意？”霍清明不懂明意的变化。
明意则一手捏着勺子，百无聊赖的戳着冰淇淋，冷淡的脸蛋上早就布满了气恼，他把冰淇淋当霍镇城戳，每一下都用力又解恨。
“清明哥，你和我说说，霍家那个给我下药的alpha怎么样了？”
“……霍镇城？”
“只有他一个罪魁祸首吗？”
“……还有他的父亲。”
“还有吗？”
“……”
明意没再逼问。
他顺势道：“就是这一-大家子，清明哥你给我说说，他们现在都怎么样了？”
霍清明就是为了霍镇城的事而来。
自然有所打算。
当下边顺着明意的话，同他细细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