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霍霁风点头。
陆十九有疑问:“毒虫毒蛇应该好养,但这些花草是如何让它们在秋季也保持这样茂盛?”
这点,霍霁风比陆十九观察得仔细:“原因大概在这顶上。”
仆从夸道:“大人好眼力。”
刚进门时霍霁风就发现了,他们明明是在开阔的地方,抬头就能望见天空,可是里面的温度却与外面截然不同,可以说温暖如春,所以他猜测,原因应该是在这方头顶之上,看似没有任何遮挡物,实则有浑然不觉的物体把阿兰若院包裹了起来。
其实这东西类似透明塑料,参考的就是大棚养殖。
“到了,”仆从在另一处小园子的门口停下,“国师就在里面,二位大人切记,里面的东西不要轻易触碰。”
说完退了下去。
霍霁风踏入园子,陆十九紧随,神情戒备起来。
小园里没有亭台楼阁,没有假山流水,有的是搭建的高脚楼,楼下是琳琅满目的木头架子,桌子,桌上摆满大大小小的瓶子、罐子。看起来东西很多很杂乱,其实乱中有序。
一只木架前,一人背对他们在翻找东西。
“就是你们要找我?”国师回头,阴郁的眼神扫过霍霁风与陆十九,“哪个人是霍霁风?”
“本将便是,”霍霁风道,又狐疑,“敢问,您就是国师?”
“有什么问题?”
拜月转过身来。
问题就在于,这和霍霁风想象中的国师形象差别太大,眼前的男子短发,脸上画着奇奇怪怪的符文,但模样太过年轻,与他家阿铮一样,看起来不过弱冠之年。
陆十九不动声色,按在剑柄上,以防有诈。
他潜入迦兰宫殿办任务时,也没有见到国师本人,因为当时房间里太黑,没有看清样子,但他确定,消息能送入国师耳朵里。
“既是国师,霍某便直截了当地问了,”霍霁风开门见山,“霍某所求,可能如愿?”
“好说。”
拜月将手里的瓶子放回木架,但不慎打翻了另一只瓶子。
嘭!
瓶子碎裂时,里面爬出密密麻麻的漆黑虫子,看起来像蚂蚁,却比蚂蚁的个头大上许多,背上有着椭圆形甲壳。
陆十九倏地拔剑:“将军小心。”
拜月神色无异,又拿起一个罐子,在罐子上叩了两下,随即放回架子上,这些四散的虫子便神奇地聚拢回来,顺着木架往上爬自己钻进了罐子里,他封好罐口。
双方坐下来谈。
霍霁风一开始就表明身份,又有将军令牌为证,为的就是取信国师。
有信任,才方便谈判。
霍霁风暴露了自己要做的事,虽然说是步险棋,但站在迦兰国的立场上来,他们杀了霍霁风,不会改变连年进贡的巨大压力,反而是帮助他才能助长大澜的内乱。大澜国乱成一团,甚至改换君主,他们都乐见其成,没有不帮的道理。
而霍霁风也答应,届时会帮迦兰国免除进贡,拜月也要求,要在霍霁风身上下另一种蛊。
蛊,并不是只有有形形态,还有无形形态,例如巫术诅咒。
他要霍霁风立下誓言,不可违背,否则三年之后便会横死街头,其灵魂永世不得超生,生生世世都要在无间地狱受苦。
不得不说,很阴毒了。
不过霍霁风很庆幸,没有让他拿心爱之人发誓赌咒,倘若国师有这样的要求,他必然也不会答应。
拜月走上高脚楼。
楼里有处帘幕遮挡的角落,他帘幕后取出一只小臂粗细的竹筒,走下楼后将竹筒里的水倒入琉璃杯中,“记住你刚才的誓言,喝了它。”
“这是什么?”陆十九很警惕。
拜月道:“是阴灵水,我为它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灵魂的眼泪。”
光听名字就觉得阴气森森。
“将军?”陆十九担忧。
霍霁风抬手,示意他不用多言,端起琉璃杯一口饮尽,他这条命,多一天都算是捡来的。
“接下来怎么做?”
“让我看看你中的什么蛊,”拜月拿起一把小刀,“把上衣脱了,转过去。”
霍霁风脱去上衣,背过身。
拜月利落地在他背上划了一道,划痕有些深,鲜血立时涌出来。
他从随身的袋子里抓了把毒粉撒在伤口上,鲜血接触毒粉马上变得漆黑无比。陆十九紧盯着将军背部,心高高悬起,只见黑色的血液中有金色的东西一闪而过。
哐啷,拜月将小刀丢桌上,口吻轻松:“好治,花点时间而已。”
“那要如何治?”霍霁风将衣服穿上。
“你们可以先住下,今晚我就着手准备要用的东西,准备好了通知你,随时开始,”拜月说。
“恐怕住不了,”霍霁风婉拒,“霍某有个重要之人,答应了他今日必须回去。”
“这有什么难,把他接过来不就行了。”
“恕霍某直言,国师的地方毒虫毒蛇太多,他身子弱,胆子又小,万一伤了残了,我与国师的合作,便要从盟友变为敌人了。”
拜月冷笑睨他:“他是你对象?”
霍霁风问:“什么是对象?”
拜月换个说法:“就是心上人。”
霍霁风大方承认:“是。”
“你担心过头了,”拜月说,“我不伤无冤无仇的人,而且他就算不小心中了毒,在我地盘上也没有解不了的,你哪怕带个死人过来,我也能让他站起来给你跳个舞。”
第45章
宋铮定了月牙居吃饭的雅间, 与夏戎临窗而坐,一边吃东西一边等霍霁风的消息。
月牙居的风格受中原文化影响,建筑样貌, 店内陈设都有中原国家的元素,缺点就是比土坯的房子保暖性差些,好在二楼靠墙体处也布置了一个小火塘, 温度还算事宜。
可是宋铮一打开窗往街道上瞅,冷风就呼呼地往里灌, 全丝溜溜地钻进脖子里, 冷得骤然打哆嗦。
薄唇颤了颤,连着牙根都是冷的。
夏戎赶紧把窗户合上:“宋公子, 你不用着急, 将军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一定安然无恙回来, 放心吧。”
宋铮点头。
“给,白驼乳, 喝了暖和暖和,”夏戎为他倒上一碗。
“月牙居的新品?”宋铮随口一问。
“嘿, ”夏戎憨笑, “店里可没有, 是将军让我去寻的,说是有一群在沙漠里神出鬼没的白色骆驼, 只有穿过沙漠的商人们才容易遇到,白驼乳就是产自这些白骆驼, 喝了能让丹田生出暖流,抵御寒气入侵,就是不知卖我驼乳的那个走商有没有以次充好。”
宋铮捧起碗, 喝了小半碗,道:“味道挺好的,即便是以次充好,将军的心意与夏将军鞍前马后的辛苦,也比喝入肚子的驼乳还暖和。”
“怪不得将军待你好,”夏戎笑,“说话就是好听。”
楼下传来了马蹄声。
吱嘎,宋铮又开了一点窗户缝隙,眼睛从缝里瞄。
马车里下来人了,是霍霁风。
似有所感,霍霁风也在这时抬起头来,目光直直地射向开了缝隙的窗户,明明看不见窗户后的人,却有强烈直觉就是阿铮。
“合上,别让风吹坏了!”霍霁风大声喊话。
“......”
啪,宋铮关窗。
他弱鸡的标签看来是永远摘不掉了。
霍霁风上楼,说了与国师见面的情况,宋铮愿意陪他去阿兰若院住上几天,他也相信,既然这个国师擅用蛊虫,那么想害人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他要是不愿意助霍霁风,大可在外面动手,没有必要非让他们住进阿兰若院,更没有害不想干的人的必要。
吃饱喝足,四人各回各房。
宋铮见霍霁风后背的衣服上沾血,才知道他后背又伤了,找店伙计拿来伤药帮他处理。
“是不是非要划口子才能检查,划了就划了,划完为什么不处理一下,衣服粘在血痂上,一脱又出血,”宋铮说话的音量不重,和平常差不多,淡淡的,凉凉的,但听得出来怨气很重。
霍霁风赤着上半身,挺直脊背,却比任何一次受伤都愉悦。
划条口子阿铮就心疼了,要是能断条腿断只手,不得为他哭上一番?
哼,娇气。
霍霁风翘起嘴角。
宋铮帮他缠纱布,瞥眼见他勾着唇,纳闷不已,是不是国师对霍霁风的脑子做了点什么?
怎么受伤还带开心的吗?
他忽然想起店里伙计的话。
店伙计上菜时,夏戎与他套话,打听迦兰国师是个什么样的人。
本来以为伙计会忌讳谈论国师,没想他们这里的人没有这样的禁忌,店伙计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仅夸国师怎么怎么利害,怎么怎么替他们求雨,还夸国师有着不老的寿岁,如何年轻如何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