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陆十九已经先走一步了。
  云鹤仙赶到月牙居,上到二楼,推门便问:“她人呢?”
  宋铮与霍霁风坐在矮几旁,陆十九与夏戎立在他们身后,四双眼睛都用沉重的目光看着他。云鹤仙一来就感受到了巨大无比的压力,心头涌过惊涛骇浪,而后是痛心疾首,身形摇摇欲坠:“难道伊吾云她.....她已经.....”
  “哦,那倒没有,”宋铮做邀请手势,“前辈先坐。”
  云鹤仙翻了大白眼,心里骂得很难听,他心爱的女人没有死,一个个都露出让他节哀的表情算怎么个事儿!
  “哼,”他一撩衣袍坐下。
  宋铮道:“云医前辈,人我们找到了,但是谨慎起见,希望前辈能先为霍大哥看诊,看完了,我们再谈。”
  云鹤仙很不满意:“你们还怕我言而无信?”
  “当然不是,我是怕您听完了没心思看病,您心爱的女子能等,可是霍大哥身中剧毒,等不了。”
  一口一个霍大哥,霍霁风听得很舒坦。
  “行吧,”云鹤仙也不想耽搁,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盒子,取出里面的银针,“把手给我。”
  霍霁风递出手。
  陆、夏二人紧盯着,宋铮也轻轻抿住唇,看着云鹤仙将银针扎入霍霁风的手指头,和现代验血有点异曲同工的意思。他一只手又将盒子里的一个白色小瓶拿起,对宋铮说:“替我揭开盖子。”
  宋铮依言揭开。
  染了血的银针放入瓷瓶中。
  云鹤仙道:“这是我用尽毕生所学,研制的验毒之法,这人呐,不管是身体里的经络还是五脏六腑,都与体内的血气相通,但凡中毒,不论深浅,毒质必随血行,所以我也称其为‘血鉴法’.....再配上我独门钻研的‘灵犀水’,任它是微末之毒、剧恶之毒,乃至世间未闻之奇毒,只需取中毒者一滴血融入此水,必现异象。”
  宋铮问:“什么异像?”
  云鹤仙:“会变黑。”
  陆十九的表情如石雕,夏戎拉长唇线,宋铮淡淡哦一声。
  霍霁风看了眼宋铮,问云鹤仙:“就没别的异像了?”
  “别的?”云鹤仙嗤道,“你还想看什么异象,你这是中毒,又不是中戏法,难道要我给你变出朵烟花来?”
  他收针:“好了,没中毒。”
  四人一头雾水。
  夏戎忍不住抢话:“怎么可能,我家将....主人幼时中毒,那么多年了,怎会查不出!你还好意思说是‘江湖仙医’,该不会是江湖骗子吧!”
  “我诓你们做什么!”云鹤仙脸上的皮肉抽抽,一巴掌拍在案几上,“想当年皇帝的爱妃中了奇毒,宫里御医都束手无策,御医们死了一批又一批,我见不得行医救人还得搭上一条又一条的人命,自荐进宫为贵妃看诊,解了别人解不了的毒,靠的就是云某的本事!还有..... ”
  陆十九挡在夏戎与云鹤仙之间,免得他们打起来。
  霍霁风的嫌弃也是摆在了脸上。
  耗了那许多时日和精力,竟然找来一位庸医,先不说中的什么毒,连有没有中毒都查不出来,有狗屁的本事。
  看在庸医是高先生的师兄,他只砍他两条腿算了。
  案桌下,一只皮肤微凉的手按在他手背上。
  宋铮朝他摇摇头,让他稍安勿躁。
  嗯。
  霍霁风一下就不躁了。
  “庸医前辈,说错了,云医前辈,还是坐下来慢慢说,”霍霁风道。
  云鹤仙与夏戎就差要扯头发了,闻言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也没心情坐下,指着霍霁风的鼻子就问:“我说你没中毒,你不信,那你倒是拿出你中毒的证据啊!”
  霍霁风把毒发的状况一五一十告知他。
  云鹤仙终于坐下了,拧着眉头琢磨了一会儿,接着又是把脉又是看眼白,再从怀里摸出样东西,是随身带的毒药,无色无味,只要在伤口处沾上那么一点,毒素就能快速进入人体,不出两个时辰,中毒之人就会昏昏欲睡,一觉睡进阎罗殿。
  他的意思,先给霍霁风下毒,再验毒,看是不是真如霍霁风所言。
  “此毒是前辈自己提炼的,那么想必也应该有解药?”
  这下让宋铮不放心了。
  万一仙医的毒药太毒,把霍霁风毒死了怎么办?
  他在这里能依仗的人只有霍霁风,他要是死了,他就成了孤魂野马,没人再像霍霁风那么迁就他。
  “解药自然有,”云鹤仙拍拍胸脯,“带着呢,保管他死不了。”
  “如此我也不放心,”宋铮说,“不如前辈先自己试毒,再吞服解药,我们才敢依样画葫芦,否则霍大哥中完毒,你又说没解药,或者解药失效,再或者要我们先把伊吾云姑娘交出来,到时你把人带走,丢下中毒的霍大哥不管,我们找谁说理去?”
  云鹤仙嚼动腮帮子,胸膛起伏:“你这个人,看不出来年纪轻轻,心思倒是如此重。”
  “没办法,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前辈见谅。”
  “好好好,算你厉害。”
  云鹤仙急着要找心爱的姑娘呢,二话不说,用另一根银针沾了毒,划破自己的手指,接着吞服解药。
  毒药和解药,都放在双方的眼皮子底下,以免有调包的嫌疑。
  宋铮点头,这还差不多。
  陆十九与夏戎也暗暗对宋铮倾佩,宋公子看着很单纯很好骗,心思却很缜密,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霍霁风也划破手指,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再验,云鹤仙的眼睛都瞪直了。
  一盏茶,足够毒素进入全身,可是怎么都验不出霍霁风中毒的迹象。
  “怪哉怪哉....”
  云鹤仙愁眉摇头。
  既然没有中毒,就没有吃解药的必要了,他的解药也是用稀缺又罕见的药材制成,一颗可抵千金。
  欻,宋铮把解药抄走:“保险起见,我们还是拿一颗解药防身,谢前辈了。”
  云鹤仙哼哼,这小子也太精了!
  不多不少,宋铮就要一颗,用手帕包好之后交给霍霁风:“云医前辈的解药用的一定是世间罕有的药材,以后有毒解毒,没毒也能强身健体。”
  夏戎对宋铮的脑子反应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们什么都还没想到呢,他就已经把事情做完了。
  “好,听阿铮的,”霍霁风把解药收好。
  嘴角止不住上翘。
  云鹤仙揉了揉胸口,没中毒还顺走他一颗宝贵解药,心疼得厉害,但药材再珍贵也抵不上他爱的女子珍贵,为换消息,也值了。
  接下来就是讨论霍霁风的身体状况,云鹤仙心里有了数:“我看你不像是中毒,倒像是中蛊。”
  霍霁风皱眉:“中蛊?”
  “十有八九是,”云鹤仙也不是非常肯定,但是情况很像,“据我所知,这个‘蛊’,乃是集百毒之物炼成的一种阴毒术法,需以诸多毒虫互相残噬,取最后存活者为引,其性至烈,一旦入体,便可蛰伏数年乃至十数载,身体里的蛊虫若是沉睡,你便与常人无异,可是当它被唤醒,则如万蚁噬心、痛入骨髓。”
  云鹤仙曾亲眼见过,一个中蛊之人疼得实在是没法子,只好一抹脖子了结自己。
  “折磨人只是蛊术的其中一种而已,还有能操控心神、驱使行动的......”
  “啧啧,”云鹤仙乍舌,端起酒杯一呷,还有点幸灾乐祸,“真是比用毒还歹毒啊。”
  宋铮听过“蛊”,根据传说和文献记载,很多人认为蛊术是起源于中华南方及西南地区,尤其是少数民族聚居的偏远山林,湿热多虫,正是养蛊的绝佳地方。从大澜的版图来看,国家的地区分布虽然和他的世界有些不同,但也相差无几。
  若要为霍霁风解蛊,难道还要再去西南地区?
  那样得耽误多少时间?
  宋铮的脸色不好了。
  夏戎也很着急:“前辈有没有解蛊的法子?”
  云鹤仙就两个字:“没有。”
  宋铮拉起嘴角,以理服人:“前辈没有解蛊的法子,那也别想知道伊吾云姑娘的下落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讽刺拉满。
  云鹤仙气得要吐血,吸了一口气,指着那乳白巨石垒成的巍峨宫殿的方向:“迦兰的皇宫里恰好有一位巫蛊师,也是迦兰人的国师,你们请他出手,兴许能救。”
  到此,云鹤仙的作用已经用完了。
  宋铮站起来朝他拱手行了一礼:“谢前辈指点,前辈想要知道的,我也如实相告,您要找的伊吾云姑娘就住在城外三十里的白水村,她已嫁为人妇,育有一子,生活美满,前辈若是真心爱惜伊吾云姑娘,不如不见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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