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我问祝郝,“你除了给他听过这个,还给他发什么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点开手机,从他的相册、网盘里将这个视频删除掉。
然后祝郝转头看了我片刻,一字一句无比清晰道:“我说你喘得很骚,我都听硬了,问他要不要一起。”
我冷笑,“所以呢,你想说他那天其实是打算加入你们一起干。我?”
祝郝的表情像吃了苦瓜,张开嘴,却说不出话,静了会,他猛地往长椅另一端挪过去。
头顶的太阳已经将我的鼻尖晒出一点薄汗,我没有理会,闭了闭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祝郝又重新挪过来。
又来。
我忍不住有点烦躁地瞥了他一眼,“你最好是有其他话题可以用来聊天。”
祝郝被噎住。
这一瞬间我更加讨厌冯逍呈。
因为他,我在别人眼里变成可以轻易挑拨的蠢货。祝郝自己裤裆里的屎还没擦干净,就迫不及待要在我这里当搅屎棍。
就算冯逍呈没有管他手上的视频又怎么样。
哪怕他刚才当着我的面删干净,我也不能肯定没有备份,与其删除,还不如让人永远不敢再拿出来。
想到这里,我便问他,“我哥后来是不是又扇你了?”
果然,祝郝的脸色顿时变得黑沉。
难怪他拿那段视频来威胁我,姿态却有些虚张声势,仅能通过我的羞耻感来达成目的。
看来冯逍呈已经教训过他。
可这又能说明什么?
临近正午,日头越来越烈,我忍不住眯起眼低头躲避刺眼的阳光。
后脑勺晒得暖融融,我逐渐冷静下来,心中兀自升起一点真心实意的怜悯和感激。
祝郝实在是一个十分鲜活生动的反面教材。
无论什么情绪,什么感情,过分执着都不是一件好事。
我有点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待平心静气后才问,“你到底为什么讨厌冯逍呈?”
注意到祝郝蓦然阴沉下来的面孔,我陡然想起他父亲在我面前的嘴脸。
他们的长相其实有点像。
是以我改变主意,在祝郝开口前再度堵住他未出口的话,“虽然祝迦说你们小时候就认识,可冯逍呈已经不记得你了。你不用这么看我,祝迦也没说什么,是我自己猜的。
我猜,那时候你刚知道祝迦是你爸爸的孩子,他又聪明又可爱,所有人都喜欢他,你爸爸也更看重他,恰好那时候冯逍呈也多出一个私生子弟弟,对吗?然后……然后他教你回去给小三的儿子点颜色看看,结果他自己却在家门口被我咬了一口。
其实他是想揍我来着,但咬完他我就晕了,冯逍呈把我抱回家的,但是我不喜欢呆在他家,跑到外面又被别的小孩欺负,还是他帮我……”
我半真半假地回忆起小时候。
而祝郝的蚌壳又闭上了,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这是一场没有开始便以失败落幕的告解。
最后,我总结道:“你怎么做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啊。都怪到我哥头上,你懦弱摇摆的心就能好受一点吗?还是你觉得自己边愧疚边作恶特别善良?
错的不是选择,而是你无法坚持。难怪你爸爸更喜欢祝迦,他就和你不同,不像你这样没有出息。”
我一顿,“他这种人是注定一条路走到黑的。”傻逼。
最后,注视着祝郝我心想,我还是当不了你的神父。冯逍呈什么都不会在意,他甚至不记得你,只有你耿耿于怀,所以你活该一辈子走不出阴影。
烈日高悬,人也注定无法躲避脚下的阴影。
我站起来,从草地上拎起那袋子药,趁着祝郝愣神的间隙在离开前踹了他一脚。
就像我初次遇见他时,想要做的那样。
-
关上车门,我回头望了几眼医院大门口。
出租车司机顺着车流开了一小段路才想起问我要去哪儿,我想了想,告诉他往乌所镇开——
“去屈苹县乌所监狱。”
第51章 离家出走
“直系亲属关系证明,还有你的身份证原件复印件带了吗?”
我哽了一下,正要开口,狱警就摆手打断我,“带了也没用,今天不是会见日。家里人刚进去?以后每个月记得提前联系刑法科确认会见日,带齐了材料再来。”
小时候,我曾被大人带着来过这里几次,探视时也始终跟在冯逍呈身后,并不清楚探监的流程。
蒋姚回来以后我便自觉不再跟来,偶尔会写信寄过来。直至蒋姚去世,知道冯逍呈不是冯曜观亲生的之后……我的信也不再写了。
但我知道冯逍呈经常来,他来的时候不会告诉我,却没有遮掩过。
其实当下我已经不想见冯曜观了。
只是在来的路上,我反复回想这一天得到的信息,忽然很好奇自己为什么会出生。
虽然事实摆在那里,但别人口中提起的冯曜观实在不像随便就出轨的人。
我也想知道他和霍熄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
霍熄没有强迫蒋姚,在冯逍呈口中他仍旧是强奸犯。
那么被……的人是谁?
想着,我眼神闪了一下,并没有出声纠正狱警的说法,面朝监所望了一会。
对此狱警似乎见怪不怪,直到我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叔叔,有烟吗?”
狱警一直没有出声,盯着我,撇嘴,眉头夹了夹,“成年了没?”
“……明天就成年了。”
“拿去。”
“谢谢。”
“啧,你点生日蜡烛呢?拿来,咬上……赶紧拿走,一边去。”
-
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
抽了一口,我便将烟头灭了。
上车前我迟疑片刻,还是将这支不完整的烟装兜里带走。
折腾了大半天,待车在瞿克的纹身工作室前停下,天色已经暗下来。
瞿克的工作室是挨着排房、小别墅区的商铺,小区地段偏,周边的商铺租金也相对便宜。
临到了工作室门前,我反而踌躇了。
先前那么坚定地出发去监狱,只是放任情绪罢了,因为我知道我见不到冯曜观。
可是现在不一样。
瞿克或许不会主动告诉我,但我已经长大,他不会再对我的疑惑有所隐瞒。
并且,我直觉三个人里他知道的事情是最多的。
我说不好我为什么想要知道,也不想承认这其实是在找借口。
毕竟,从前遇到这种情况,我很少会犹疑不决。
这时,玻璃门骤然被拽开。
一个男人走出来,眼神落向我,“你找瞿克?”
我有些诧异。
因为我并不认识他,这是我初次到瞿克的工作室,即使他是员工也不应该认识我才对。
他的口气也更像是老板。
但是男人大约真的认识我,对我说:“瞿克不在店里,有事你打电话,或者改天再来找他吧。”
话落,他抿了抿唇,又道:“或者……我替你转达。”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男人细致柔和的五官变得有些紧绷、锋利,且莫名眼熟。
我依旧想不起在哪见过他。是以听罢他莫名其妙的话,只是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我最终还是什么也不知道。
想到要一无所知地回家面对冯逍呈,我便紧张,又有点想要流泪。
讨厌冯逍呈,好讨厌他。
当他的号码伴随着铃声显示在屏幕上,我的心跳变得很快,没有犹豫就将手机静音了。
“干嘛故意不接,也不挂,谁的电话?”
赵子怡蓦地出声,我侧头,她望向我的神情带点不见外的好奇。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在这里见到她,我有一点惊讶,很快又想起赵子怡家是拆迁大户,房子多,商铺更多,学期内住的平层只是因为那个房子离学校比较近,大概这里才是她家。
见我愣住,她垂眼摇了摇双手上的冰啤酒,发出一阵清脆的响,“不说算了,帮我拿一下总可以吧。”
手机滑进装药的袋子里,我伸手接过六瓶啤酒夹在指间后才回答,“是我哥。”
“哦,离家出走。”
“没有。”
“哪家好人饭点还在外面溜达,你这晦气样一看就没饭吃……看我干嘛,我妈都烧好饭啦,可不打算给你添双筷子,只是借你的手用一下,帮我拎回家。”
话是这样说,赵妈妈看到我便要留饭。
我也没有拒绝赵子怡的好意。
其实我不该继续给她我需要她的错觉,但我确实需要。
于是,当赵爸爸拍拍我的肩膀,边吸溜螺蛳边给我倒满啤酒时,我忍不住听话地端起玻璃杯,垂眼间,复杂难解的情绪落进杯中。我闷了一大口。
喝了大概半瓶,人就开始晕了。
脑袋空白,心房变得很充盈。我有些惊奇地想,如果我和赵子怡结婚,或者喜欢上除冯逍呈外的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