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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这大部分是受赠人的感谢信。字体稚嫩,大多是孩子写的。
  我记得冯逍呈说过,冯曜观还要他写了不少读后感。想着,原本随手翻翻的东西登时变得有趣起来。
  很快,我又翻出几个信封,上面的字体端正,一笔一画极其规整。只是……这封信寄信人的落款实在使我有些意外——
  屈苹县青合村青合小学一年级一班余则(寄)
  我恍然大悟。
  难怪第一次见面,余则就来确认冯逍呈的身份,后来无缘无故被冯逍呈打了一顿也极其大度,态度尤其偏袒。
  以及昨天下午,我偶然在冯逍呈班级门口遇见余则似乎都有了必然的原因。
  我想我隐约知道余则是谁了。
  冯逍呈提起过,九岁那年,他拿压岁钱买了一批书,涂黑了小半本,才将没有结局的书本捐赠给一所小学。
  结果有个小孩一本正经写了信,感谢冯逍呈帮助他们村小学设立了第一个图书角。随后冯逍呈使坏的事情便暴露。
  那时听冯逍呈说起,我只觉得这个小孩非常勇敢且充满智慧。
  可眼下看过其余几封信,知道了后续。先前还同余则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接触过几次,我便要推翻之前的看法了。
  余则很聪明,否则当初也不会从乡下考出来,但他也是个老实板正的小孩。
  他写信,情真意切是感激,似乎不是原先我以为的,刻意给冯逍呈找麻烦。
  难怪冯曜观将冯逍呈吊起来教训,还给青合小学追加了几笔捐款。是以,那每个年级凑不足一个班的学校才得以继续开办。
  也难怪……余则格外关注冯逍呈和他的学习成绩。
  想到我们同余则的交集,以及余则的行事作风,我不禁抿起唇,心中有了一个想法。
  正在这会儿,书房的门被敲响,旋即便被打开。
  “我走了。”冯逍呈说。
  此时我正盘腿坐在地上,腿边散了几张信纸和一叠信封。
  冯逍呈走进来瞟了一眼,“啧”了一声。
  我仰头看他,想说什么又咽下。
  余则虽然一开始找过冯逍呈,大约是想表明身份当面感谢他的。可后来再没有动静了。
  冯逍呈大概不记得了。
  就像他也不记得祝郝一样。
  “我理了下书柜,发现还缺几本书呢。”想了想,我还是没有说,转而爬起来拿上手机,“跟你一起出门,我要去书店。”
  到门口时手机陡然响了两下。
  我下意识抬起手机,屏幕直接亮了起来。是祝迦。
  -邱寄,祝郝他全都知道了……对不起。
  -我拦不住,他往你们家去了。
  -
  分明站在大太阳底下,我却如坠冰窟,跌落之际又被阴冷的蛇尾缠上。
  却吊诡地产生了一种果然如此的解脱感。
  虽然一直刻意不去设想这种可能性,但我想我大约还是有些心理准备的。因为……他们真的很难缠。
  这时,冯逍呈猝然出声,“邱寄。”
  我下意识摁灭屏幕,舔了舔干涩的唇。
  抬头正撞见他撩起眼皮,扫了我一眼。变故兀自悄然来临,虽然他不会知晓我手机里的内容,我仍不免心虚,开口便磕巴了一下,“你、你看我干嘛?”
  “看你一脸呆像,还走不走?”
  我眨了下眼,艰难地吞咽了一口,抬手到脸颊边扇风,“我不想出门了……好热。”
  虽然是搪塞他的理由,但今天也是真热。是以我陪他走到门口时,还不忘叮嘱他买瓶常温水,别喝冰镇饮料。
  冯逍呈目光在我脸上滚了一圈,停顿片刻,垂眸又不知落到了哪里。
  虽然可能性很小,但我握住手机的手指还是不自在地蜷了蜷,总感觉他正盯着我的手机在看。
  良久,冯逍呈收回视线,转身时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
  第40章 赤裸的剑
  花园中央,我如花草树木,需要立在太阳底下获取生机。
  盯着祝迦几分钟前发来的信息,我手指动了动。
  -谢谢你提醒我。
  若祝迦没有故意将这件事告诉祝郝,我大概会更真心实意一点。
  原先我担心祝郝知道冯逍呈、祝迦之间的事会借题发挥。如今成真。
  祝郝果然踩着点发难。
  自从祝迦告诉我那件事后,我大约就明白他的目的了。若我现在将事情推给冯逍呈,以他的性格大概会耽误考试。
  如果我将事情独自揽下,大概……就要吃一点苦头,免不了产生怨怼。
  不管我怎么决定,祝郝都乐见其成。
  但这一切只是臆测,尚不能作数。
  想了想,我重新点开手机,将余则的电话号码改成了冯逍呈的备注。给他发去一条信息,在得到回复后删除了记录。
  “邱寄。”
  心绪纷乱,我被太阳晒得发昏,又呆滞了片刻,直至冯逍呈出声喊我。
  我抬头那一瞬,他被烈阳的光晕吞噬,再眨眼,他走出来了。
  冯逍呈不知何时折返至我面前,他较我高出许多,稍用力地捏住我的下颌,抬起来,认真检查我的脸。
  大概我此刻的面色实在糟糕,他再次确认,“真的没事吗?”
  我一眨不眨地盯住他的眼睛,摇了头。
  冯逍呈问话的语气很平淡,眼神在我动作后更冷,似乎有点失望。
  心虚作祟,他缄默这一瞬,连我耳边的蝉鸣都顿住。静了会,冯逍呈敛眸,扯唇道了声“好”。
  我耳边聒噪的蝉声又响起。
  -
  果然,祝郝见到我并不意外,甚至露出一个笑容,“祝迦好心好意提醒,你怎么不躲远点?”
  他大约是满意的。
  祝郝是不需要参加高考的人,有车有驾照。踩了一脚油门便将我和祝迦载到目的地,邀请弟弟的朋友去他的小公寓做客。
  只不过,何时能走,便要等了。上车前,我在祝郝的注目下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
  -冯逍呈,我在花吉农8号楼1101室等你,祝郝和祝迦也在。
  再见面,祝迦又是怯弱不安的模样。我和他一同落在车后座,车行时,他贴近我道歉,车停了,他仍是小声在说对不起。
  真有意思。
  到现在,祝迦还在演。
  我始终没有言语,自顾自下车将车门带上。里面的人短暂地被困在狭小的车厢中。
  我低眸睨着他。
  祝迦无措地坐在里面,似乎怕我生气,是以没有立即去拉车门,而是直勾勾地看我,希望我放他出来。
  祝郝听见动静绕过来,乐了,“他给你写那些东西……是挺恶心的,但你也不能把我弟关起来吧?”
  经他提醒,我记起刻意遗忘的语句,不免恶心。
  我转身,避开祝迦的视线,“车门又没锁,他自己可以出来。”一顿,“他只是在装可怜而已。”
  “哈,装可怜的往往都会变成真可怜、好可怜。”
  祝郝意有所指,我不禁多看他一眼,心中隐隐有种猜想……
  我曾经前后问过祝郝、祝迦一个问题。
  “再好玩的游戏也总有厌倦那天。假如你弟弟不想装了,你又凭什么让他配合你呢?”
  “祝迦,你哥对你好吗?”
  彼时面对我的疑问,祝郝沉了面孔,无言。
  而祝迦如何回答我?
  “他欺负我,我爸会教训他,别人欺辱我,他也要原样讨回来……”他唔了一声,低眉顺眼地总结,“大概、就是不好不坏吧。”
  这些同祝迦那天在路上告诉我的事情叠加在一起,还原出祝郝对祝迦的态度,愧疚又忌惮。
  那边祝郝已经若无其事替祝迦拉开车门,俯身又低叹,“祝迦,他看起来已经不吃你那套了……你该怎么办?”
  后面的话,他问他。我也问我。
  该怎么办?
  事发突然,不能算作毫无准备,却也没有清晰的头绪。
  我实在没有同神经病打交道的经验。
  一次性遇见两个,也不知是我倒霉,还是冯逍呈倒霉。依眼前的情况,大约是我更胜一筹。
  哪怕已有猜测,在被祝郝要求穿上那条眼熟的百褶裙时,我依旧排斥,甚至产生离开的念头。那是祝迦的衣服。
  可我已经身处祝郝的公寓中,哪怕有人把门打开,我也走不出。
  “你别怕。”
  祝郝坐在沙发上,随手点燃一根烟,含进口中。
  “有我在,不会让他有机会操/你的。”
  显然是想起了祝迦的信,他撇嘴戏谑,“真让他成了实质性的同性恋,我爸就要打断我的腿了。”
  “但是嘛……冯逍呈把我正常的弟弟变得不男不女,怎么也要他体会一下我的难处,就只好委屈你了。”
  祝郝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消了气,自然就看不到这些东西,免得它们气坏了我父亲,你觉得呢?邱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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