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只是当我后知后觉联想到他顶着断腿,忍痛坚持上了两天课后,还是被震撼到。
祝迦不但是个勇士,还很会看眼色。
其实我只是抿了下唇,垂眸,作沉思状。他却精准捕捉到,视线像扫描仪一样将我裹了一圈,然后解释,“没有断,只是骨裂比较严重而已。”
轻描淡写的一句。
于是我更说不出话了。
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使然。祝迦的眼神很专注,甚至称得上冒犯。
直愣愣,不会拐弯似的。
在我难以忍受之前,他率先移开了目光,轻声说:“上课了,下次再见,邱寄。”
几乎是话落的瞬间,上课铃便响起。
毫秒不差。
说是下次见,其实祝迦找我的频率很低。
可即使频率不高,我也依旧找不到话题同他交谈。
短短的课间十分钟,感官上比拖堂的数学课还要漫长。直至赵子怡回头,疑惑地打量我,“你吃错药了,课间一直往外跑?”
我刚站起来要走,就被她问住了。唇口张了张,视线游移,最终落在桌面的卷子上。
我将卷子拿起来,一本正经,“给人讲题。”
赵子怡信不信我不知道。
但我却找到了同祝迦交流的纽带。也嫌这额外的课间活动浪费我时间。
实在不知道聊什么,就聊题好了。若是他不会,我教他,不然就一起探讨,共同进步。
可祝迦的表情在我拿出卷子后有一瞬变得尤其僵硬。
他大概不太喜欢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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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逍呈最近学习的状态却不错。即使进步很大,也没有好高骛远,反而更注重基础题,努力抓牢基础分。
虽然自那天以后,他明显不太愿意搭理我,可不得不同我说话时态度又很平静。
像是憋着一股气,害怕自爆伤及无辜才要离我远点。
他找我答疑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更多时候是留在班级上自习。我也忙着期末复习。
期间风平浪静,每个人都相安无事。
不知不觉,半个月过去。时间就走到了高考十天倒计时。
第十天晚上。
我刚拐进最后一条长巷,便感觉到身后有人。
邻居的小孩大多跟冯逍呈同岁,不然就是还上小学、幼儿园的年纪。以往这个点,其实很少能在路上遇见人。
但经历过上次的疑神疑鬼,我并没有立刻自己吓自己,反而稳住心神,不急不缓。
直至我走到家门口,脚步声蓦地清晰地传入耳中,随即断在我身后不远处。
我抿了下唇。
还没决定好要不要回头看一眼,声音的主人便喊了我的名字
是祝郝。
闻声我顿时松了一口气。
下一瞬,祝郝再次开口,话里的内容使我那一口气又提起。
他说:“原来是你啊。你猜猜,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转身,祝郝也向我靠近了一步。但我们之间还是有一段距离。
只是刚好,他的面孔被路灯笼了进去,清晰无比。
我回他,“走路。”
闻言祝郝扯唇,嗤笑了一声。
他将一张纸从裤兜里拿出来,打开后装模作样地甩了甩,口中念出一串我很熟悉的地点,以及一串精确到分的时间点。
地点是我回家必经之路。
时间点恰好能塞进我放学后到家的那段时间里。
祝郝收了声,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我大概猜到一点,换了个站姿,并不开口。
他大概觉得一直唱独角戏很丢面子,同我犟了五分钟。我不说话,他也不说。
直至我看了眼表,“我要回家了。”
“你不好奇就算了……但我很好奇。因为我弟弟最近很奇怪,奇怪的碍眼。”祝郝冷笑了下,话说一半又跳跃到另一个话题,“祝迦先前受伤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笃定我认识祝迦。
我并不意外,诚实地摇头。
确实不知道,因为我没问,也不想知道。
“我爸打的。”但祝郝偏要我知道,“因为他终于发现他是个喜欢穿女装的死变态。”
第38章 痴恋(修改替换)
祝郝定定地注视我半晌,倏忽笑了下,“不过,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其实有一点,所以我无言半晌。
他说“终于”,意味着此前祝迦这个爱好只有祝郝知道,现在却被父母发现了。
可祝郝那么讨厌祝迦,为什么替他隐瞒呢?
我有很多疑问。
包括祝郝到底知不知道冯逍呈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大概不知道。否则也不至于站在这里同我废话。
“没关系。”祝郝没有纠结太久,很快将话题绕回原点,“现在回到第一个问题……我是怎么找到你的。”
原来,前段时间祝父无意间发现了祝迦藏起来的女装。
即使早已对这个曾经聪明伶利的二儿子失望,祝父依旧不相信,或者说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儿子是被人带坏。
可祝迦坚持是自己喜欢,气得祝父险些用网球拍将他的腿打断。
无人知晓原因,直至祝郝找到这些。他发现祝迦藏匿的心事,然后卡着被标记在纸上的时间,在每一个对应的地方都看到了我。
“变态吧?他一直跟踪你,还给你写这些恶心的话。”
不知何时,祝郝手上多出一叠褶痕很深的信纸。
像被翻阅过无数遍,又珍而重之地折起,重重地压住。
这些都是祝迦写的信。
准确来说,是废稿。我略扫了几眼,确认是他送出那两封信前,涂涂改改,最终没有让我看到的内容。
“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送出去……”祝郝说的冠冕堂皇,“但既然我这个哥哥看到了,当然要代为转达。”
“你没有被吓到吧?”
祝郝很敷衍地关心了我一下,“否则你哥知道了来找我麻烦,一不小心,影响到高考该怎么办?”
说到这里,他语速变得很慢,咬字也更清晰。
我不禁瞟了他一眼。
四目相对,祝郝陡然笑了一下。似乎一直在等着我这一记。
“先前我一直不懂,冯逍呈为什么对你这个小杂种那么好……原来他自己也是,他在心虚啊。可是邱寄,你不会不甘心吗?他小时候对你一定不太好吧?”
虽然是问句,但祝郝最后一句的语气很肯定。
似乎很了解冯逍呈。
或者说,自以为了解。
知道小时候的冯逍呈面对父亲的私生子会是怎样一种态度。
但怎么算好?又怎么是不好?
我不置可否,只挑感兴趣的问:“你是说,冯逍呈没立场讨厌我了,所以他愧疚?”
“可能吧。哪怕祝迦是个货真价实的小野种,我偶尔也会后悔。”说着,祝郝眼中浮现出迷茫。
“一开始,他跟着那个女人住进家里的时候很可爱,也很讨喜。就连我妈从前雇的保姆也喜欢他,包括我。不过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是我爸亲生的,也不知道我妈是因为知道他们的存在才想不开吞药的……后来,我开始……”
他在说什么东西?
场面逐渐古怪起来,不知何时竟演变成了告解。
可我不会是他的神父。
原先没注意,现在才发现祝郝似乎很在意我和冯逍呈关系的好坏。
同时宛如妒妇,极尽挑拨。
我不想这么形容,却又无法找出更适合的比喻。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误会我和冯逍呈兄友弟恭。
与此同时,困扰我许久,关于冯逍呈立场转变的猜测借由祝郝出口后变得十分好辨认。
冯逍呈会吗?
想象冯逍呈因为愧疚才当众戳破自己身世的可能性,我骤然觉得好笑。哪怕他身份见不得光,也改变不了我是私生子的事实。
冯逍呈决不会因为这种事后悔、愧疚。
想着,祝郝已经从剖析的自我中脱离出来,落在我身上的眼神很复杂。
以至于我分辨不出,他是不甘心我比他弟弟境遇好,还是羡慕冯逍呈有我这样一个还算亲近的便宜弟弟。
好奇怪。似乎连祝迦的委屈都让他给领受了。
我想搞清楚他对祝迦的态度。
于是,我把这些天同祝迦相处后的感受说出来,“其实,我不认为你弟弟真的智能全失,沦为众人。”一顿,“这些天我和祝迦有一起学习,我觉得……他只是害怕,比如心理障碍什么的,才不敢答对题……”
这话半真半假,相处后我发现祝迦很聪明是不假,但他哪有什么心理障碍。
他是祝郝的心理障碍才对。
果不其然,话还没落,祝郝的方向便传来一声冷笑,“就算是装的,他也只能装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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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郝没有带走祝迦的东西,并不怕祝迦知道。或者说,他就是要让祝迦知道我已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