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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冯逍呈一直没反应。
  缓了会,我不禁抬起头,确认他是否被我的话伤到了。
  以他近来学习的积极性,实在不应该只得到我一句玩笑的嘲讽。
  可我却看到了祝郝。
  他站在冯逍呈的身后,往前探了一下,似乎好奇我们在吃什么。
  对上我的视线后,他还轻松地对我扯动一下嘴角,“吃着呢。你哥最近进步那么大,你费不少劲吧?怎么他就给你吃这点东西啊?”
  祝郝语气开朗,像是已然毫无芥蒂。
  他“啧”了一声,摇头,“这不合适……就算不是一个妈生的,也不能光让马儿跑不让马儿吃草吧?”
  没有人搭理,祝郝也不尴尬,“明天我叫我家阿姨多做一份营养餐,反正我以后每天都要给我女朋友送饭,也是顺便,就当为了之前的事给你们道歉。”
  说完祝郝回到斜旁边的位置上。
  他坐下后体贴地替身旁的女生把几个便当盒一一打开,然后凑到她耳边,像是在说话。
  下一秒,那个女生就抬头,望了过来。
  我愣住。
  那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而在祝郝和他新女友的身后,我看见远处的祝迦。他立在食堂门口,目不转睛地盯住我们,不知看了多久。
  第36章 神经病(补齐)
  祝迦见我看向他,转身便走了。
  在我收回视线的同时,余光里祝郝也扭头,向后看了一眼。
  至于他在看什么,看到了什么,我不清楚。
  我仅是蓦地起了一种直觉。而它在后来的每一天里,都越发强烈。
  翌日,祝郝果然依言多带了一份饭。
  他把我桌前的餐盘推到一边,然后将一个双层的饭盒摆上去。
  “尝尝?”
  是商量的口气,行为却不容置疑。
  祝郝将盖子打开,然后侧头冲我笑了下,露出洁白整齐的八颗牙,其中一颗是尖锐的虎牙。
  我被闪了一下,慢吞吞移开视线,看了一眼冯逍呈,而后才垂眸。
  “那么听哥哥的话?还是别人给的东西要家长同意才能吃啊?”
  祝郝这话讥讽似的,又不像,因为很快他又羡慕地叹气,“像我和我弟感情就不太好,他也是我爸第二个老婆生的。”
  原来他们同父异母?
  听到这里,我抬眼瞄了他一下,正好看到他面无表情地说出最后一句话。
  下一秒,祝郝似乎想起什么,又改口,“啊,我忘了,你妈妈应该没来得及跟你爸结婚……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大家情况都差不多,也没什么好忌讳的……不过,那女人生的妹妹倒是很可爱,不像前面那个弟弟,一点没意思……”
  祝郝好像一块狗屁膏药,也是破裤子缠腿了。
  但我问过冯逍呈,他说插班前压根就不认识祝郝。所以仅仅是因为那个女生吗?可他追到手没多久就将人甩了,也不像有多喜欢……
  我觉得他让我浑身都难受,连虚与委蛇的想法也没有。
  是以见冯逍呈一直懒散地坐着,什么也不管,我便伸手将饭盒推向他,空出地方将自己的餐盘拉回来。
  开始用餐前,我抬头瞥了祝郝一眼,打断他的话,“可以麻烦你安静吗?这样很不卫生。”
  祝郝愣住,似乎没想到我会这样说出口。
  而冯逍呈直接笑出了声。
  他终于看完戏,盯着我,眼角余光也未分给祝郝,“听到了?他不高兴,所以谢谢你的好意,滚吧。”
  这态度对于冯逍呈来说已经是很克制礼貌,他甚至还道谢了。
  我不由地凝眉看他。
  冯逍呈收回落在我脸上的视线,低眸夹菜,但嘴角的弧度迟迟未退。
  这使我想起八岁那年,在那个破烂、潮湿的小旅店里,我和他挤在一张小床上,他好像也这样笑过,虽然当时我并没有侧头确认到他的表情。
  但一定是这样的笑意。
  这时,我听到祝郝的声音又响起,奇异得平静,却让我眉头狠狠地拧了一下。
  转身离开前,他幽幽地丢下句话,“冯逍呈,那天当着全班的面向我道歉,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
  第二天。
  祝郝没有再出现。但是我却听说了他的事情。
  也知道他新换的女朋友,恰好是他先前那个女朋友的好朋友。
  隔天,祝郝又来了。
  这次他直接拉着新女友坐在我们隔壁那张桌子上。
  他和女朋友旁若无人地聊天,期间甚至掏出手机给对方看自己五岁妹妹的照片,惹得女生直呼可爱。
  除了声音大一点,不容忽视以外,这只是情侣间的普通对话。
  然而祝郝陡然又话音一转,“其实,我还有一个弟弟,同父异母,小我一岁。”
  “我第一次见到他,他七岁。我第一次甩他耳光,他八岁,我第一次把他打得鼻血不止,他十岁。每次我打了他,我爸都会狠狠揍我一顿,但是有什么用呢?”
  “他照样从一个活泼讨人喜欢的小孩,被打到在我面前连话都不敢多讲,在学校里没有一个朋友,整天神经兮兮的……最可笑的是他那个妈,当小三还要什么良心?她好像怕我妈变成鬼半夜找她,给我妈做功德,捐寺庙,对儿子却不管不顾……然后我弟弟就这么废啦,哈哈多好笑。”
  祝郝自曝祝家瞒下的龃龉。
  四周都缄默,不约而同地在吵闹的食堂里开辟出一块极静的小区域。隐晦的视线在我们三个人身上来回打转。
  饶是我常年累月的适应过,也颇有些吃不消。
  冯逍呈也不知道哪里吃错药,长久地盯着我,较之外人的视线愈加有存在感。
  待我不满地刮他,旋即又没事人似的,无比自然地移开眼睛。
  那边,祝郝若无其事地问女生,“你怎么不笑了,刚才不是对我的事很感兴趣吗?”
  她顿了好一会儿,忽然起身,“……我吃饱了,要先回去看书了,你、你要一起吗?”
  “好吧。”
  祝郝欣然接受,却不起身,只是看着远去女生的背影喃喃,“我们班还有那么认真读书的?我怎么不知道……”
  他托腮,扭头看我们,倏然又惊道:“哦,冯逍呈也在。忘了现在我们班学习最认真就是你了,难怪我女朋友连饭也吃不下,赶着要回去读书。毕竟她的班级第一就是被你挤掉的。”
  就在我以为冯逍呈不会接茬的时候,他倏忽笑了下,没什么情绪地说:“祝郝,我可以向你道一次歉,就能道第二次第四次,所以,别来我这里犯贱。”
  ……这是在警告吧?
  有点含蓄,堪称温柔。
  我来不及讶然,冯逍呈便又扔出一句话,“还有,他是我爸出轨生的小孩没错,但我也是我妈和别人生的,所以我们和你说不着。”
  四周已然鸦雀无声。
  直至我手中的铁勺落在金属餐盘上,发出清脆刺耳的一声,才在刹那恢复先前,吵嚷开了。
  冯逍呈宛若不知,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祝郝,“你要实在想找共鸣,估计得去二院。”
  面露阴沉又转瞬即逝。我抓住了,却比从未见着还要困惑。
  他为什么?
  我不敢相信。
  冯逍呈端起餐盘,低眸睨了我一眼,“走不走?”
  自此,我有好几天再没见过祝郝。
  但今天,时隔一周,祝迦却兀地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他走在前方不远处,脚步顿顿,走路的姿势略微有些瘸拐。没多久,大概是感应到我的注视,他侧过一边脸望向我。
  眼里没什么神采。
  下一瞬,我不禁捏住指尖,深吸一口气。
  神经病。
  他们两兄弟都是神经病。
  我垂了眼睫,避开他直愣愣的目光,没有停顿地拐进教室。
  然而,上午五节课过去了,我依旧忘不掉他脸上的涨红青紫。
  -
  下午,我又看见了祝迦。
  课间,他宛如世上最寂寞的孤魂野鬼,从我们班的窗前飘过。
  可是,他根本就不是我们这层楼的。
  从前祝迦一直跟我同校同年级。但我从未见过他,大概是有意躲着我,也可能是我没有在擦肩时认出他。
  现在,他无处不在,带着本就不低调的伤痕招摇过市。这样的祝迦不似以往怯弱。
  我该知道的。
  祝郝是个记仇的神经病,睚眦必报。
  而祝迦是神经病的弟弟,有二分之一的血缘。
  初二至高一,以祝郝对他的敌意,他身上发生的变化,祝郝真的会毫无所觉吗?
  我恍然发觉事情大概比我想的要麻烦一点。
  此时,趋利避害的本能占了上风。
  我什么也不想再沾惹。
  至于和冯逍呈有关的部分,还是应该提前告知,由他自己来决定的好。
  我想他或许会有点生气,毕竟是我隐瞒在先。但他近来脾气修正许多,甚至能捏着鼻子当众给祝郝道歉,应当不会将事情变得很糟糕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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