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宋明宣说着,微微扬起点头,眼波流转,似乎是在制止眼眶中蠢蠢欲动的波光。
他长舒一口气,发出一个苦思冥想已久的疑问:“你说,我和他现在这样,到底算是什么?”
第45章 证据
平时一向机灵古怪的贾婷婷一时间竟也不知该如何帮助宋明宣解惑。
沉思了片刻后,她一改往日的嬉笑,神情变得认真又严肃,“明宣,这对于你和他而言,或许是个很好的机会,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曾经有过什么误会,但我看他绝对和我那个前男友不一样,他肯定还没放下你,我看得出来,你也没放下他,你和他的结局未必仅此而已。”
未必仅此而已吗…
“哎呀,别想那么多啦。”说着,她手臂搭上宋明宣的肩膀,轻拍了拍,“遵循自己的内心,感情这种事全看你们两人的抉择,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剩下的就看你了,但无论如何我都支持你的决定。”
宋明宣微笑回应,可依然心事重重,困顿不已。
他和梁启丞就这样一直陷在某种情感漩涡中,越是挣扎,吸得越深,直到咸水堵塞鼻腔,漫过耳畔,涌上眼眶,隔绝开所有感官,直到心潮同洪流澎湃,才发觉再也难以脱身。
他真的恨自己吗?
至少从一开始宋明宣认为梁启丞是恨他的,可时至今日,他也不确定了。
梁启丞那个人,嘴上说着恨他,可实际做的又全在表达着恨的对立面。
或许爱和恨本就难以分明,共生共存。
梁启丞爱他。
也同样恨他。
周末一大早,宋明宣便被一通电话吵醒。
他穿着松散的丝绸衬衫睡衣,顶着一头凌乱的发型,蹙着眉从床上艰难爬起,单手举着手机放在耳边,睡眼惺忪。
纱帘被拉开,窗外天色尚暗,他顺着窗棂向下望去,在看到楼下的人后,顿时困意全消,眼睛都睁大了一圈,眼白还攀着些红血丝。
宋明宣拿开手机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时间,他冲着电话那头无奈道:“不是,现在才七点…”嗓音还带着些刚醒来的沙哑。
他目不转睛盯着楼下的人,那人正靠在自己的墨色越野车前盖处,抱着手臂,翘着脚尖,悠悠抬起头来锁定他家的那扇窗户。
后面还停着一辆搬家公司的货车。
“我没问你现在几点。”梁启丞故意戏谑。
宋明宣努努嘴,有种想立刻挂断电话,将人拒之门外的冲动,隔着几层楼的高度都能看见梁启丞嘴角噙着的坏笑。
但又能怎么办呢?
宋明宣又想起贾婷婷的话。
他眸子暗了暗,随后认命般叹了声气,冲电话那头说道:“上来吧。”
刚挂断了电话,随即便看见梁启丞动身招呼着搬家公司的人准备上楼。
宋明宣忽然想起了些什么似的,猛然低头瞧了瞧自己的睡衣,赶忙丢下手机,跑去换了身衣服,而后又草草刷了几下牙,洗了脸。
想来可笑,明明曾几何时他和梁启丞是同吃同住亲密无间的关系,那时候就算他在上厕所,梁启丞也会毫不在意地走进来在一旁洗漱。
现如今却是要注重在对方面前的仪表的关系了。
真的还回得去吗?
他不知道,他心里没底。
宋明宣站在狭小局促的客厅中央,陷入沉思。
忽然,他透过墙边的全身镜注意到身后茶几上散落的采访稿和泡面桶,宋明宣回过神来,赶忙转身去收拾。
手忙脚乱间,敲门声传进耳朵。
宋明宣赶忙将整理好的采访稿放在一边,“来了!”他随手将隔夜的泡面桶丢进垃圾桶,走过去开门。
门一打开,梁启丞毫不客气地走了进来,他四处张望了一圈,问好宋明宣哪些是需要搬的后,便开始抬手指挥,身后跟着的两位搬家师傅跟着指挥开始行动。
宋明宣插不上话,只得闪到了不碍事的一旁去。
“小心点,别把东西摔了…”梁启丞忙碌之余瞥了眼安静站在墙角的人,凑上前去。
宋明宣不知道对方忽然走过来抬起手要干什么,下意识紧张地向后躲闪。
“别动。”梁启丞轻呵一声,抬手拨弄了下对方额前凌乱翘起的发丝。
“黑眼圈这么重,又熬夜写稿子了?”
宋明宣一怔,刚开口:“你…”
便被梁启丞打断:“我怎么知道?”
说着,他扬扬下巴示意那边的茶几,“看到稿子上的日期了,不过我可没偷看内容啊,只是不小心看到了日期,还看到垃圾桶里的泡面盒了。”
“我又没有说什么。”
梁启丞又说:“就你这个工作,总是熬夜,是给加班费还是薪资待遇高了?为什么非要当记者?”
为什么非要当记者?
为什么呢?
宋明宣垂下眼帘,一言不发。
显然梁启丞已经忘记了当年他们二人之间的随口约定。
“让一让。”搬家师傅喘着粗气,举着物件从沉默无话的二人身侧掠过。
梁启丞轻拉了一把宋明宣的胳膊,见身前的人不语,有些烦躁,他“啧”了一声,问道:“又怎么了?”
宋明宣面无表情,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落寞,他淡淡开口:“没怎么,可能是因为西京的夏天太漫长了吧。”
漫长到叫人遗忘了那晚的繁星璀璨到有多移不开眼。
无论曾经情到浓时许下过什么承诺,有过怎样刻骨铭心的辉煌事迹,记忆都从来不是时间的对手。
沉默半晌后突然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令梁启丞摸不着头脑,他表情困顿,“什么?你说什么呢?”
宋明宣没有多做解释,转身出门去了走廊。
而梁启丞还傻傻杵在原地,抱着臂咬着指甲,思量刚刚宋明宣没头没尾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终于,他反应过来,一拍脑门,“你是在说为什么当记者吗?”他冲着敞开的门外大喊。
宋明宣自然是听见了,但没予以回应。
梁启丞得不到回应,刚愈追出去问个明白,却被搬家师傅喊进了卧室。
他烦躁地走进卧室,问道:“怎么了?”
搬家师傅转过身来,满脸歉疚,“真的抱歉梁先生…我刚刚在搬箱子的时候不小心把里面的相机掉到地上了。”
梁启丞站在卧室狭窄的门口处,视线随着对方的话落到了手中斑驳破旧的相机上。
搬家师傅胆战心惊地握着被自己摔到的相机,小心翼翼注视着面前的人,然而他以为的怒火并没有如预想那样降临。
只见面前的人僵在原地,脸色没有不悦,而是满眼的惊讶,好像…还有泪水在打转,摇摇欲坠。
仔细观察,好像微微张开的双唇还有些幅度轻浅的颤抖。
搬家师傅内心默念:完了,一定是雇主特别宝贵的相机,才以至于心疼到要落泪的程度。
梁启丞僵在原地的时间,搬家师傅已经在心底估摸着要赔多少钱了…
梁启丞僵住半晌后,忽然凑上前去,一把夺过相机。
着实吓了搬家师傅一跳。
梁启丞双手紧攥着相机,上上下下仔细检查起来,那小心认真的模样,仿佛捧着的是什么稀世珍宝。
他不是在检查有没有摔坏,而是在检查是不是他猜测的那个相机。
那个拍下他运动员职业生涯中第一次全垒打画面的相机,那个被其主人小心呵护,只为时刻记录他每次挥出球棒时的恣意模样的相机。
真的是那个相机吗?
他将身旁仍喋喋不休表达歉意的人打发走后,颤抖着双手按了相机上顶的开机键。
在小小方方的屏幕开机过程中,梁启丞心中已经腾升出两个想法在相互博弈,激烈交战。
如果这个相机真的是当年的那个相机,那是不是说明那个人对他还是…有感情的?
不,就算真的是当年那个相机又如何,除非那些照片还被保留着,除非是这样…
——开机完成。
梁启丞的喉结上下滚动,大拇指在查看照片按键处悬而不落。
上一次这样紧张,好像还是在他询问宋明宣会不会和他一起去留学的时候。
几番纠结之下,他深吸了口长气,做足了心理准备,如同即将被凌迟般英勇按了下去。
按键被一下下按动,一张张斑驳记忆争先恐后地涌上眼底,沉甸甸地落在心脏上,压得人喘不上气。
梁启丞感到恍惚,照片中的他穿着棒球服,专注地挥动着球棒,是那样的鲜活,那样的明朗,那样的肆意。
伴着愈发急促的呼吸,梁启丞手上缓慢的动作也随之加快。
除了他打棒球时的照片,还有一些日常中不知何时被捕捉的零碎画面,有些梁启丞记得,而有些他却浑然不觉。
那条走烂了的上学路上他穿着校服单肩挎着书包的背影,还有宋明宣塞给他难喝的新品奶茶,他喝得面露苦色,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