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氧气被尽数抛进错过的时光空隙,只要当下这窒息坠落的瞬间就够了。
两种酒气在呼吸交换中流连,双方都带着孤注一掷的蛮劲,用力将对方的身体往自己怀里按,谁都不肯相让,仿佛要将对方融进骨血一般。
宋明宣双-腿盘在对方疯狂起伏的腰身上,梁启丞的背脊被抓出一道又一道红-痕。
耳畔除了暴雨拍击窗户的声音,还有那时而低沉时而高昂的呻-吟声,共同奏成暴烈又悲伤的交响乐曲。
七年前的今天,他们在暴雨中分别。
七年后的今天,他们在暴雨中缠绵。
欲望中掺杂着思念发泄,恨意下-包裹着沉痛爱恋。
本该是情浓相融,却如同被撒了蜜糖的汤药,初尝甘甜,回味无尽苦涩,食髓浓烈,铭心刻骨。
既然梁启丞以为是在做梦,那就把今晚的一切都当做是一场梦吧。
宋明宣默默在心中祷告。
祈求命运之神允许他短暂地偏离既定轨道,哪怕之后要受无尽审判惩罚。
暗紫的闪电倏地点亮黑暗,浓烈情-欲攀升至顶峰,转瞬即逝的光亮下,宋明宣的眼尾悄然滑落一滴泪珠。
他的脑海中回想起刚刚梁启丞的话——
“你就这么厌恶我?”
我爱你。
第34章 一堑又一堑
梁启丞悠悠睁开眼,下意识伸手去摸身侧,果然,空的。
他失落地盯着素白天花板出神,太阳穴处的血管还在一跳一跳地阵痛,大脑昏沉混沌,即便如此,昨晚的事他却是记得一清二楚。
每一句话,每一个吻。
他记得激荡之下宋明宣被撞碎的句句“好想你”和“不讨厌你”。
倏地,梁启丞“啧”了一声,感觉到背部传来阵阵刺痛,他背过手去摸了摸背部的红痕,不禁嗤笑一声。
嘴上说着讨厌,身体倒是诚实。
梁启丞环视一周,发现床上地下都很整洁,没有他预想的凌乱衣物。
他掀开被子下床,随手从衣柜抓起一件棉质白t,套到身上,开门下楼了。
刚一打开卧室门,就听到楼下传来抽油烟机的声音,梁启丞顿时感到惊诧,他循着声音走下楼梯,香味愈来愈浓。
远远望见宋明宣系着灰格围裙,背对着他正在厨房里忙活。
梁启丞感到不可置信,他缓缓往餐桌边走,差点顺撇。
他原本以为宋明宣已经走了。
宋明宣关了抽油烟机,盛出焦香金灿的三明治,悉心切好摆好盘,正准备端出厨房。
一转身看到梁启丞傻站在餐桌旁,宋明宣没有立即说话,而是先将新鲜出炉的早餐端到餐桌边稳稳放下。
“昨晚你给我打电话,你的经纪人说你喝醉了吵着要见我,我就去接你回来了,想着你醒了应该会胃不舒服,我就擅自主张留下过夜了。”
解释完前因后果后,宋明宣边解背后的围裙系带,边冲对面傻站着的人说道:“愣着干什么?过来吃早餐。”
看着那人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熟稔地摘下围裙,又拉开餐椅坐下,用稀疏平常的语气喊他吃饭。
霎时间,梁启丞感到有些恍惚,仿佛这七年的分离只是一场亘久的噩梦。
见梁启丞依然没反应,宋明宣又喊了一声。
梁启丞这才回过神来,拉开餐椅在宋明宣的对面坐了下来。
他低头看了看眼前淋满番茄酱的金黄蛋包饭,沉默了几秒,抬起头,凝视面前的人,眸中透着他自以为隐藏地很好的欣喜。
这情绪轻易地便被宋明宣捕捉到了。
“我又擅自主张做了蛋包饭,明明你都说现在不喜欢吃了,你要是不想吃这里还有粥,三明治,不过要先把醒酒汤喝了…”
宋明宣说着,将盛着醒酒汤的瓷碗向对面推了推。
“不用。”
梁启丞乖乖捧起醒酒汤,一饮而尽。
紧接着,他拿起银匙便舀起一大口蛋包饭送入了口中。
看着对方一口接着一口吃得不停,宋明宣心中却是五味杂陈,一想到接下来自己要说什么,便没来由地觉得昧良心。
他昨晚竟然真的借着梁启丞醉酒,任由自己也沉醉在情爱漩涡。
可人不会一直做梦。
过了一会儿,盘中的蛋包饭被扫了个干净,连一粒米都没有剩下。
宋明宣也吃下最后一口三明治,喝了口牛奶,擦拭过嘴唇残渣后,沉了沉气。
接着,他抬眸认真地望向对方那副幽深的眸子。
“梁启丞,我们别再这样耗下去了。”
梁启丞闻言,顿时呼吸停滞,整个人眉飞色舞,又惊又喜,满脸难以言表的期待和雀跃,甚至嘴里的食物还来不及咽干净。
什么意思?
经过昨晚…所以这是想要重归于好的意思?
梁启丞脑海中忽然浮现起昨晚宋明宣对他说的:“梁启丞,其实我也很想你。”
他暗暗攥紧了手心,青筋在手背上暴起,就连声音都在控制不住地擅抖:“…什么意思?”
终于要等到了这一天了吗?
梁启丞能感觉到自己此刻的心跳几乎快要失控冲破胸膛。
他是怀着恨回来报复宋明宣的没错,但他一直都很清楚,只要宋明宣对他说点软话,他什么都可以原谅,一切都可以既往不咎。
只要宋明宣别再离开他,只要宋明宣施舍他点爱。
“我是说,如果你想要报复我,那就快刀斩乱麻,当年违背了和你的约定,是我的错,我就该被千刀万剐,你怨我恨我也是应该的,现在你想要怎么报复我我都认,但不要再这样一直耗下去了…”
虽然早已打好满腹草稿,但真正要说出口时,还是费了好大的勇气和决心。
宋明宣缓了口气,继续说道:“等你腻了,我们就不要再纠缠了。”
听完对方几乎没有怎么喘气地说完一连串的话,梁启丞眼眸中原本闪烁的希冀逐渐黯淡了下来。
空气安静了良久。
梁启丞才哑声质问道:“那昨晚又算是什么?”
原本的雀跃沸腾全部化为乌有。
面对这样的质问,宋明宣丝毫没有惊慌失措,这个问题他早就预料过,如果梁启丞醒来后没有断片,就要提前准备好不露破绽的回答才行。
于是,他淡然回复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你我都喝醉了,互相解决一下生理需求而已,不是你也可以是别的人,难不成还要负责?”
话说出口后,宋明宣才发现“成年人”这三个字是多么好用的逃避借口。
一切的言不由衷,口是心非,都可以用“成年人”这三个字来解释概括,来当挡箭牌。
梁启丞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僵了半晌,忽地嗤笑一声,“别的人?谁?那天和你在餐厅门口有说有笑的陈放吗?”
宋明宣提前预料过许多质问,却忘了这一茬。
但令他感到吃惊的是,那天他和陈放偶遇,梁启丞原来看见了…
宋明宣怔了几秒,堪堪开口问道:“你那天去了?”
“怎么?心虚了?”
宋明宣偏过头不去看对方,“我又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有什么可心虚的。”
他的余光瞥见对面的人顶着腮频频点头,满脸的不爽。
“宋明宣,你自己听听你这话可不可笑,难道你和他很清白吗?其实当年你早就背着我和他勾搭上了吧?”
宋明宣保持沉默。
梁启丞更加不爽了,眉宇间的愠怒逐渐强烈起来。
“不说话?”
还是不吭声。
“好啊,那你昨晚说过的话怎么解释?”
嘴硬是吧?没一句实话是吧?
宋明宣倒是没想到梁启丞在以为是做梦的情况下还能记得那么清晰,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什么话?指的哪一句?
难道是那句:“梁启丞,我其实也很想你。”
空气再度陷入沉默。
半晌,宋明宣才斟酌好措辞,拙劣狡辩道:“醉酒后的胡言乱语当不得真。”
“是吗?可人们不是都说…”梁启丞推开餐盘,双手交握放在桌上,往前倾身,“酒后吐真言吗?”
梁启丞目光幽深,察觉不到眼底情绪。
宋明宣竟无言以对。
“…信不信是你的事。”
梁启丞又接着逼问:“你主动吻我又怎么解释?”
沉默片刻后,只见那张摄人心魄的清冷面容上流露出轻蔑的笑,“梁启丞,七年前你就被我耍得团团转,现在怎么还是没学会吃一堑长一智呢?”
吃一堑长一智吗?
古时候流传下来的名言总是能叫人醍醐灌顶。
滂沱的雨下了一整夜,直至现在依然不停歇地哗啦啦拍打着窗棂。
与七年前的那个雨天如出一辙。
梁启丞恍然大悟,其实自己从没从噩梦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