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仅如此,洗衣服、洗澡、洗头发,全靠单位发的一箱活力28解决。
不过也真是气人,这么好的皮肤天天被糟践,一颗痘都没有。她用再多的护肤品,耐不住生斑长皱。
“也就魏哥能管得了你了。”吹干头发,陶静忍不住弹了他个脑瓜崩,“他回来了,一大早就在办公室忙工作,快去找他吧。”
【作者有话说】
火正哥:怎么会有人对我不感兴趣?
第17章 听话
因政府对各单位职工的公益指标考核,需派人无偿参加义工服务。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一般没人愿去。作为殡仪馆在职最长的员工,魏执岩主动报名承担。
去年和今年的志愿场所是市精神病院,魏执岩这次走了将近十天,历来最久的一次。
廖雪鸣推开办公室的门,魏执岩人不在,工位桌脚横倒着一个黑色背包。
他拾起放在椅子上,瞥到桌上摆着的一摞纸。首张印着“市公立精神医院”的页眉,正文是病患资料表。
右上角贴着一寸白底照,照片中的人脸颊瘦削,左侧姓名栏:刘志彬。
此时办公室门被推开,魏执岩擦着手进来,随手把纸巾扔进纸篓,“什么时候来的?”
“刚进门。”廖雪鸣把包扶正,“哥你没回家吗?”
“一早的火车,到了就直接来单位了,闲着没事洗了洗刀具。”他扫了眼桌上放着的纸,随意道:“是这回活动的人员资料,写报告用。”
廖雪鸣似懂非懂地点头,“哥负责照顾这些患者吗?”
“差不多。”魏执岩看了眼表,“吃早饭了吗,带你去山底下吃。”
也就跟着魏哥,他才敢翘班,“吃了,我可以陪你去。”
赶着早点摊尾巴,魏执岩要了份刀削面,给廖雪鸣盛了碗冰豆浆。
边吃边闲聊,提及“杀婴案”时,魏执岩问他第一次出庭感觉怎么样。
廖雪鸣诚实说,“不太好。”
“怎么,庭上作证感到吃力?”
“不是,哥把报告写得很好,没什么漏掉的内容。”手指扣着碗边,他轻声说:“去世的女婴很可怜,那么小却被剖开肚子。我很希望我的证言能帮到她,可总感觉......她的妈妈也是受害者。”
廖雪鸣抬眼看向法医,“真正的犯人不在法庭里,不应该这样。”
这番话让魏执岩怔了一瞬,随后咧开唇笑。
不合时宜的笑容,让廖雪鸣有些错愕,问他笑什么。
魏执岩长舒一口气,眼尾浮现皱纹,“只是觉得这回庭审,没白让你去,只是......也许并不是好事。”
“......魏哥?”
“假如未来有一天,我站在被告的位置,对面的证人席是你。”他伸手揉了下廖雪鸣的头顶,温声道:“我希望你能够决绝,不要隐瞒,更不要内疚。”
廖雪鸣听不懂,事实上,魏执岩最近说的话,总让他听不懂。
心头掠过片刻的窒息感,他不安地问:“什么被告,什么证人,哥为什么要说这些奇怪的话?”
魏执岩挑了下眉,筷子搅着面条,轻松道:“和你开玩笑的。”
又是开玩笑,廖雪鸣依然觉得不好笑。动了动唇,打算让他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时。
——轰隆
后方猝不及防的巨大爆炸声,震得摊上的折叠桌颤抖晃动。
廖雪鸣没拿住手里的碗,啪嚓一声溅了一地的豆浆,其他人跟着尖叫起来。
魏执岩把廖雪鸣护在怀里,捂住他的耳朵。爆炸声大约持续了三五秒,混着瓦斯与硝烟的刺鼻味道蔓延过来。
旁边有人喊:“是后山那边,刺槐林——”
闻声,两人看向长暝后山,只见林间向上升起浓浓黑烟。
廖雪鸣记得那里是座煤气厂。
“警署把事故现场的大体情况传真过来了。”
林景阳拿着盖了章的报告文件,放到检察官办桌上,“出事的地点是长暝山后山的槐林煤气厂,两个小时前发生了煤气爆炸。”
陆炡扫过文件,“当前受伤十二人,遇难七人。”
而这还不是最终的数字,消防员正在营救,伤亡人数仍继续增长。
他问:“停工九年的废厂,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在?”
林景阳脸色有些难看,“你这两年才来县里,有些事情不知道......都是被迫下岗的工人,补偿一直没谈拢。”
早些年棘水县的发展,依托当地的煤矿资源。并且与黄土高原其他城市犯了通病,开采无节制,生态破坏严重。现如今较为恶劣的居住环境,与当时过度耗能也脱不了干系。
“后来有外地媒体报道了这个事儿,还做了纪录片,书记颜面受损,下令整改各地工厂......各单位各级都怕丢了饭碗,最后的结果‘一刀切’。”
林景阳透过窗望向长暝山的方向,“首当其冲的就是槐林煤气厂,巡回组来人排查三次都不合格,等来了关厂的通知。”
槐林煤气厂职工百余人,多是70年代生人,那个时代的“铁饭碗”。
可一纸盖章文件邮寄到家里,才意识到“下岗”并不是天方夜谭。
迫于来自各方的压力,三分之二的职工接受了补偿金。而剩下的那批人不甘心丢掉工作,补偿的钱无法维持家庭生计,九年来多次上访无果。
“这个烂摊子谁都不想接,互相踢来踢去一直拖到现在。”林景阳停顿片刻,哑声道:“没想到居然出了这种事,这么多人命,明明可以避免的......”
陆炡视线停留在报告最后一段,眉头皱起。
爆炸地点为厂房一层东南角,有个房间放置大量气罐。是九年前关厂时遗留下来的,因各方矛盾液化气站一直不愿处理。
气罐的使用年限不得超过十五年,否则有漏气、爆炸的危险。而这次事故原因,是人员聚集,有使用明火迹象。
他看向林景阳,言简意赅:“组织者是谁?”
“其中一个工人的儿子,已经被警署拘留。他称是为了给政府施压,拿到更多的补偿金,说没想到会出事,事发之后主动自首了。”
伤亡人数还在继续,而组织者只受了点轻伤,其中疑点较多,涉及关系复杂。所以警署第一时间整理情况,报告给了检察署。
陆炡起身,冷声道:“人员备案,去煤气厂现场取证。”
冲击波烧毁了周遭刺槐林,县城发展缩影的槐林煤气厂付之一炬。
一眼望去只剩残砖碎瓦,裸露的钢筋混凝土,混着烟的臭剂味道直窜鼻腔。
林景阳给工作人员要了两个口罩,递给陆炡:“先戴上吧,总比没有强。”
陆炡没接,静静注视着救援队从废墟中抬出一具又一具的遗体。蓝色无菌布被深红血迹洇透,显出残缺的身体轮廓。
他回头看了眼警戒线外悲恸欲绝、摇摇欲坠的遗者家属,问一旁的警员:“这些遗体被送去了什么地方?”
“队医确认存活的送上救护车,没有生命体征的移交殡仪馆......”
“殡仪馆?”
警员点头,指了指山南边,“离这不远,好像是叫永安殡葬。”
林景阳叹了口气,把口罩摘下,发愁道:“三十多度的天,又是爆炸烧伤,尸体放不了多久。沟通协商好的基本上都送去殡仪馆了,还有一些人在僵持,不肯火化。”
遗体美容室的门被敲了敲,陶静敞开条门缝,轻声说:“鸣儿,忙了一天了,先吃口饭吧。”
廖雪鸣正在对光剪裁硅胶,身后的两张不锈钢台都躺着遗体。
停尸房还有许多未处理,魏执岩那边也在尸检确认。马主任已经打电话给其他地方借调遗体美容师,但事情棘手,没人愿意来。
廖雪鸣头也没回,说了声谢谢,“我忙完吃。”
陶静叹了口气,知道他在工作上很犟,便不多说。把饭盒放在门外的椅子上,让他记得吃。
“静姐,让一让——”
小王拉着小推车进来,上面放着几个箱子,是用柔性材料打印的修复模型。
几具遗体面部严重缺失,血肉模糊得看不出原本相貌。人为难以修复,只能借助机器。
技术部门用3d打印机,按照死者生前照片进行三维重建,能最大程度还原。
这项技术早几年已经广泛应用非自然死亡遗体,只是成本较高,去年才给馆里批了资金购置设备。
而对于没有照片,或无人认领的遗体,只能依靠入殓师的经验。
小王把修复模型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贴上存放对应标签。他瞥了眼台子上的遗体,只剩半张脸。
廖雪鸣将裁好的硅胶皮,反复与其比对。似乎哪里不太满意,又重新仔细修整。
“他们家里人都不来管,连张照片都没有,你别费太大力气。”他劝着,“反正一会推到火化间,都是一捧骨灰,没差的。”
十多个小时滴水未进,廖雪鸣声音有点哑:“王哥,不要说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