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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老梁举着手里的龙虾串儿,连拍十数张照片,“我去!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回有人给我剥虾,感动死我了。”
  钟知意眯着眼笑,“早知道不给你了,谁想做第一个给你剥虾的人啊?”
  在一片哄笑声里,常酉酉小声问钟知意:“没见你吃多少,要不要来碗酸汤面?”
  “不来不来,我留着肚子呢,等会儿去酒吧我要狠狠喝!”
  饭吃得开心,但身体不舒服,雨也没停。
  有点糟糕的一天。
  一行人都没打伞,顶着雾一般细密的雨往隔壁街的酒吧走去。
  钟知意舔舔嘴唇,从烟盒里抽出一支咬在齿间。接着他找遍了衣服上的所有口袋,连t恤胸口上那个都没放过,也没找着打火机。
  他怼了怼小番的胳膊,“有火吗?”
  小番说有,拿出复古的砂轮打火机。钟知意凑到跟前,和小番一起拢着火苗,才把那支烟给点着了。
  小番问:“怎么总抽这个白薄荷啊?”
  黄灯亮起,钟知意收回踏出去的半只脚。
  他装作没听到,认真去看面前驶过的那辆大巴车车身上可爱的动物涂鸦。
  大巴车渐渐离开他的视野范围,他的目光却没跟着动,仍然聚焦在十几秒前那只短尾巴的小狗图案停留的位置。
  车流在他眼前一帧一帧缓慢地过,红黄两色的尾灯被拉成长长的,虚幻的色带。
  街对面,瑰丽的霓虹灯光背景下,一个穿着黑色衬衣的男人指间夹着一支万宝路的白薄荷,正静默地看着他。
  雨雾打湿男人的衬衣和头发。那直直看过来的目光似乎也被雨打湿,带着潮气的冷,尖锐地刺入钟知意的心脏。
  绿灯了,钟知意的双脚依旧钉在原地。
  第2章 蓝色的钟知意
  “知意哥,你看什么呢?走了。”
  钟知意让小番这一嗓子喊得回了神,等他再往对面看的时候,原本站在那儿的人已经不见了。
  正是酒吧街开始上客的黄金时段,不到十米的距离,钟知意数不清自己说了多少声抱歉。站在路灯下茫然四顾,各种颜色的色块从他眼前流淌而去,经过他的每张面孔也都陌生,他没再找到那片静默的黑。
  光影扭曲,世界像虚焦的镜头。
  钟知意的视线偏转,却清晰地看到灭烟柱上插着半支被折断的白薄荷。
  不是幻觉。
  荣市常驻人口一千二百万,在街上偶遇前任,和他滑了几百次的楼梯,只在今天被颗铁钉袭击一样离奇。
  竟然不是幻觉!
  钟知意立刻弓起腰躲到小番背后,露出一双眼睛警惕地在街道两侧来回逡巡。
  小番不明所以,问他了几遍怎么了,他都没回答。
  他握着小番的肩,三百六十度连续转了两圈,没看见人,才站直了身体,扒拉了两下头发,问:“我看上去怎么样?”
  小番诚实回答:“看上去快哭了。”
  钟知意立刻大叫:“放屁!”
  小番有点委屈:“真的……”
  钟知意恶狠狠瞪了小番一眼,拿出手机,打开了摄像头。跟过来的常酉酉笑他:“哪来这么重的偶像包袱啊。都说了还是很……你哭啦?”
  钟知意合上手机,扭头就走,走出去几步他回过头。
  霓虹灯的绚丽色彩在他眼中凝聚又破碎,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侮,辱,谁!我,没,哭!”
  他根本不会因为段青时看到他连烟都不抽了立刻走掉而脆弱哭泣。更何况,连滴眼泪都没掉算什么哭?
  钟知意随着震荡的音乐扭来扭去,突然被只搭在肩上的咸猪手打断思绪。他语气不耐地骂了声“滚蛋”,这咸猪手跟没长耳朵一样,又凑了上来,“帅哥,请你喝杯酒?”
  钟知意很久没来过酒吧,这种直白赤裸的搭讪也令他感觉陌生。回忆起以往自己处理这些事的经验,他转头,眼神不善地盯着这个脸和头发都反光的男人。
  “再贴过来我揍死你!”
  “有点脾气,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常酉酉几人还在楼上,钟知意不想惹事,但实在难以忍受有傻x觉得他好惹,便用酒杯瞄准咸猪手的脑门,“我去你……”
  话没说完,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两个彪形大汉,他们穿着酒吧统一发放的制服,架着咸猪手就往门口去了。
  “你们要干嘛?!”
  钟知意抻着脖子看了一眼——嘿,像丢垃圾似的把那人丢出去了。
  让人一打岔,钟知意死活接不上之前的情绪了。他把酒杯往吧台上一丢,回到了二楼。
  卡座里的几人正在热热闹闹地玩骰子,常酉酉见他过来,拉着他走到二楼的玻璃围栏前。
  这家酒吧应该刚开不久,玻璃与不锈钢栏杆的交界处还留有一小片未撕干净的保护膜,钟知意把它撕了,团成一个小球在手里来来回回捏着玩儿。
  常酉酉问:“缓过来了吗?”
  钟知意乐了,“姐你当我是块玻璃呢,这么容易碎。我缓啥啊?”
  常酉酉了解钟知意,知道他是那种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儿的性格,好像表现出一丁点的脆弱就会是他人生履历上抹不去的污点,但常酉酉太想和他好好聊聊了。
  “总这么强撑着干嘛?向朋友寻求安慰是很正常的事。”
  钟知意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他贴近常酉酉的耳边,神神秘秘地说:“我刚刚看见我前男友了。”
  常酉酉一愣,“谁?”
  钟知意语气略带责备,“段青时啊。你怎么会不记得他?”
  常酉酉想了半天,才从记忆里把这个名字扒拉出来,她说:“你都多久没在我面前提他了,我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不正常吗?”顿了顿,她接着道,“所以你刚刚是因为他才哭的?”
  “我没哭!”钟知意真的有点生气了,“我都说了我没哭。”
  “好好好你没哭,然后呢?”
  “他看见我连烟都没抽完就走了,你说他是不是还在恨我?”钟知意自顾自说下去,像是感到烦恼,“两年了,我都快把他忘了,他怎么还在恨我?”
  “你对他恨不恨你这件事特别在意吗?”
  “很难不在意吧。”钟知意耸了耸肩,“做了亏心事就会很害怕鬼找上门。”
  “如果当初没和他谈恋爱就好了,现在再遇见就不会这么尴尬。不过幸好刚刚是他先走,要是我装作没看见他该干嘛干嘛,在他心里,我得是个彻头彻尾的王八蛋了。”钟知意“啧”了一声,“这样说也不太对,我在他那儿还有什么好啊,他连哥都不让我叫了。”
  “不让叫哥我叫什么呢?”钟知意拧着眉,“段青时,段先生,段总?段老板?像话吗这?”
  钟知意难得提起这些,常酉酉追着问:“你到底怎么他了?分手也不至于分成仇人吧?”
  灯光切换成忧郁的蓝色,钟知意也变成蓝色。
  他把手里的塑料碎片塞进口袋里,“好啦好啦,我已经向你寻求过安慰了,现在我们快点去喝酒吧。”
  见他要离开,常酉酉一把拉住他,“你不想聊段青时可以不聊。上午我听到你和老杨说的话了。你要辞职了是吗?”
  钟知意立刻生气,“你怎么偷听别人讲话?”和常酉酉对视了几秒,他又垮下脸,无奈地笑了笑,“我现在怕累怕疼还怕死。而且我真的不想再半夜接到你的电话,骂我稿子写得像狗屎还有脸睡觉了。”
  钟知意说着说着不笑了,瞪着她,“你干嘛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好像我是什么可怜虫。我要回家享受生活了你不为我感到开心吗?”
  钟知意又在说谎,这次掩饰的是什么呢?
  常酉酉还想再问,但钟知意不想说的事,撬开他的嘴和自己坐上主编的位置一样难,只好像从前的每一次一样选择了尊重他。
  常酉酉说了开心,又说希望钟知意每天都能开心。
  明天吧,等明天再开心,今天先算了。
  钟知意啤酒洋酒一通乱灌,在感知到自己接近极限的时候,他对小番说:“小番勇士,拜托你等会儿把酉姐和小凌安全送回家可以吗?”
  小番塞了一嘴的鸡米花,他赶紧咽下去了,拍拍胸脯:“好!”
  钟知意在卡座里扫了一圈,没看到还有什么需要他费心的事,就放心地一连闷了七八杯纯饮shot。
  喉管灼热,胃部翻腾,吃下两块蜜瓜后,他站起身,步伐坚定地走到楼梯口,接着开始跌跌撞撞往楼下跑。
  冲进隔间,钟知意屏住呼吸,忍着蓄势待发的呕吐欲望,火速抽了张一次性马桶垫垫在地板上。用消毒湿巾认真仔细地擦了两遍马桶圈,他才双膝跪地,摁住马桶边缘,畅快地吐了。
  差点把肠胃绞着一块吐出来,钟知意缓了会儿,按下马桶上的冲水键,哗哗的水声过后,他仍能闻见那股香氛也遮不住的味道。
  “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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