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男人看向窗外,“谁知道呢,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都是注定好的。”
  话音云淡风轻,霁雨晨不知道王志什么意思,听来并不看好他们的关系。
  气氛一度陷入沉默,发动机规律嗡鸣,车子驶下高架,转入人流热闹的居民区。
  王志注视着窗外,在距离路口还有些距离的地方张口道,“前面过了路口麻烦停一下,那里不拍。”
  霁雨晨听话照做,发现附近来往的都是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他随口问:“你对这边很熟吗?”
  王志笑了笑,“上学的时候在这待了七八年,要你也熟。”
  他推门下车,走进一家24小时自助银行,回来的时候拿了厚厚一沓钞票,塞到霁雨晨手里。
  “这是徐闯的住院费,他托我给你,你算算,多退少补,应该差不多。”
  王志说着扣上钱包,塞回口袋里,霁雨晨面如土色,张了张嘴,声音轻得几乎要听不到,
  “我说了不用的...”
  王志示意他拿着,徐闯的意思,一码归一码。
  霁雨晨握着手里的钞票,第一次觉得钱那么不讨喜,好像徐闯要跟他划清界限,一点瓜葛都不留。
  车子又开了五分钟,驶到一处小区门口。王志下车去门卫处登记,然后转头示意他往里开。
  两人按照齐盛给的地址找到地方,由于没有备用钥匙直接叫了开锁公司,进去是一间不大的单人公寓,两室一厅,收拾的干净整洁。
  第55章 你可以抱抱我吗
  这地方王志也没来过,看着颇为新鲜。
  他进屋转了圈,发现装饰布置陈列整齐,一点不像齐盛说的那般杂乱。
  霁雨晨路过厨房,看到排列规整的碗碟静置在沥水架上,眼前一时出现道幻影:男人系着围裙在厨房做饭,转头问他:“晚上给你做鱼吃好不好?你最喜欢的那种,带一点点辣。”
  他觉得视野在一寸寸变模糊,就要看不清模样。王志从屋里探出头来叫他:“霁雨晨,行李在这,你帮他拿?”
  私人物品王志不好乱翻,况且不知道徐闯平时什么穿衣习惯,拿哪些合适。
  行李箱摊开放在卧室一角,应该是还没收拾完,只拿出来了一部分衣物,剩下的整齐堆叠在那。
  霁雨晨蹲下看了看,大多是徐闯平日穿的:内衣、背心、还有几件t恤短裤,看来都是纯棉质地,住院换洗应该合适。
  他一件件拿出来叠好,翻到箱底时,触到几件卷起来的衣物。霁雨晨轻轻一拽,没拿稳,布料散开来,滑落一个巴掌大小的铁盒。
  铁盒“哐当”一声砸到旁边的木地板上,王志应声回头,“怎么了?”
  霁雨晨捡起来看,铁盒的表面光秃秃的,没有任何装饰。
  他将其从中间掰开,深红色的小薄本从里面掉出来,落在行李箱的层叠衣物上。
  这是...
  霁雨晨手心一颤,小心将其翻转过来,露出正面印着的三个字:结婚证。
  这是他在年货集市上买的仿冒品,大家都是图个好玩,霁雨晨却有些不一样的心思——两人或许这辈子都不能得到世俗的认可,接受他人祝福,能在一起就已经十分不易。可分享幸福、印证幸福本身就是人类的本能,霁雨晨也想有什么东西能记载他们的点滴,能证明他们是不同于其他关系的存在,就像有这么个小本子,就有了某种心理上的认定:我们就是一对,排他的、不可剥离的。
  内页上的照片笑容明媚,其下用隽秀的字迹写着名字:徐闯、九儿。
  他凝望着手里的小红本,眼泪不争气的落下来,滴在行李箱的层叠衣物上,声音被吸收殆尽。
  王志凑过来看,沉默了好一阵,将那本子从霁雨晨的指间抽出,小心地放回铁盒里,
  “这么重要的东西得好好收着,别弄丢了。”
  他的语气稀松平常,好像真的在说什么政府发布的证件,补办起来很麻烦。
  霁雨晨抬头看他,晃动的眸色蒙了一层水汽。
  王志道:“他不记得你了,就想办法让他记起来呗。就算记不起来,让他再喜欢上你一次,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
  九点之后的深市依旧灯火通明,高架桥上车流不减,仿佛又迎来了新一波的晚高峰。
  霁雨晨回想王志的话:“我就不去医院了,你把衣服给他送过去,然后早点回家休息。不用想太多,都会有办法解决的。”
  他希望王志说的是真的,总有办法解决。徐闯哪怕不记得他了,至少没赶他走,也没拒绝他的好意,已经十分难得。
  霁雨晨回到医院的时候病房已经熄了灯,护士起身问好,霁雨晨点了点头,放下一提奶茶,
  “辛苦了,大家分一下吧。”
  小护士们笑着道谢,霁雨晨说:“你们先忙,我去看看他。”
  走廊上已经空无一人,住人的病房门口亮着电子屏,显示患者信息。霁雨晨走到门口,轻推开一道缝隙,试探里面的人是不是已经睡了。
  他轻着动作,生怕打扰其休息。徐闯听到动静侧过头来,“谁?”
  他借着月色看清来人,个子不高、身材偏瘦,不是王志。
  “霁雨晨吗?”
  来人答应了声,将纸袋放到一旁的沙发上。
  他站在黑暗中,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时有些尴尬。
  徐闯打开台灯,撑着胳膊坐起来。
  “你慢点...”
  霁雨晨上前去扶,徐闯没有拒绝,任人将枕头垫到自己身后,又帮他把床头摇高了些。
  他问:“你怎么来了?志哥呢?”
  霁雨晨咬了咬嘴唇撒谎,“他先回去了,我离这比较近,顺路帮你把衣服带过来。”
  他转头示意沙发上的纸袋,徐闯道:“谢谢。”
  他有些不好意思,“麻烦你这么晚过来,其实不用专门跑一趟,我这也没事,医生说过两天就能出院了。”
  霁雨晨心里一紧,劝他:“你不用那么着急,在这多住几天,等身体彻底养好了再说。”
  他不想徐闯那么早出院,一来这人身体没痊愈,万一出院后伤口感染更难处理,徐闯虽然都是些皮外伤,但也着实伤得不轻,光胳膊上那条口子就十多厘米,拆了线也要多加注意。二来霁雨晨担心,等他出了院自己就更难见到了,在这起码还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前来探病,徐闯也不会避而不见。
  他惴惴不安,男人抓了抓头发,像是没什么底气,“不瞒你说,在这住着挺贵的,我没那么多钱...再说了,我这伤在哪儿治不是治?也用不着住那么好的医院。”
  徐闯到底还是找人问了住院费,发现比之前的地方高的不是一星半点,怪不得设施环境那么精良。
  他托王志先帮他还一部分给霁雨晨,其他的自己出院再打给他。徐闯想起来问:“住院费志哥帮我给你了吧?不知道够不够,你算算,不够我再补。”
  霁雨晨心里五味杂陈,觉得徐闯找谁借钱不是借?他宁愿接受王志的好意也不愿欠自己人情,好像他才是那个外人。
  他坐在床前眸色暗下来,半晌没再说话。
  徐闯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帮了我那么多忙,再帮我垫钱,实在说不过去。住院费我暂时没那么多,但你放心,出院后我肯定还你,可以打个欠条。”
  欠条...
  霁雨晨几乎都要被气笑了,心想若是要打欠条,他真想写个天文数字,让徐闯用一辈子还,这辈子不够还有下辈子。
  男人望着对面晦暗不明的神色,隐约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他犹豫片刻后试探,“你...是不是生气了?”
  霁雨晨抬眸看他,气势汹汹的言辞到了嘴边只给人听来满腹委屈:“徐闯,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之间就只能谈钱?不能谈点别的?”
  徐闯不知道霁雨晨为什么那么难过,眼眶微微泛红,在台灯的暖光下更显得破碎哀伤。
  他觉得心上好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随着霁雨晨的一颦一蹙摇摆不定,这种感觉很陌生,好像从未出现在自己的记忆中。
  他败下阵来,声音不自觉的放软,“都听你的,你想怎么样都行,只要你别不高兴...”
  这样温柔的嗓音实属难得,带着一点点讨好意味。霁雨晨吸了吸鼻子,好像满意些许,坐直身子往前靠了靠,
  “那如果...我让你现在抱抱我呢?”
  小狐狸微抬着眼眸用心审视,火红色的尾巴好像在身后摇来晃去。
  徐闯略显怔愣地眨了眨眼,大概没明白霁雨晨的意思,坐在那一动不动。
  来人坐到床边,往前倾了倾身。他适可而止,很克制地拉近距离,却没有投怀送抱。
  徐闯一时没有动作,在那双琥珀色的瞳仁中看到自己的影子,觉得这个画面颇为熟悉。
  他在其中分辨出多种情愫:试探、期许、一点小心翼翼的请求。徐闯不知道该怎样定义自己的内心的悸动:不明缘由,却想要给予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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